我從小就被迫接受種種關于信仰的教育。一開始的時候,我媽媽(也是我小學一二年級的老師)在黑板上貼了一張大字報:反擊右傾翻案風!好像是批斗一個叫鄧小平的人。沒過兩天,鄧小平的稱謂后面又加上“同志”二字了。我那時年紀尚幼,但還是知道“同志”都是好人,既然是好人我們?yōu)槭裁辞靶┤兆右匪?媽媽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反正上面讓我們寫什么我們就寫什么唄!
后來在課本上陸陸續(xù)續(xù)讀到其他革命先烈的故事。要說崇敬,直到今天,我心里還是對他們懷著認真的敬意,他們那種為了祖國和正義的獻身精神,值得千秋萬代傳頌。我現(xiàn)在在思考的是,他們的獻身為的是什么?沒猜錯的話,大概是為了后來人的幸福生活。我就是他們獻身的受益者之一,當然應該感恩,所以我對他們懷著永遠的敬仰和感激。
然而不幸的是,他們的這種精神在很多時候被歪曲、被利用了。我們從小就被告知,國家和集體的利益高于一切——你看,革命先烈們連命都搭上了,你犧牲一點個人利益算什么呢?于是,在中國,我們不知道什么叫自我、什么叫個性,一切都是以一個虛無縹緲的所謂集體利益為重。我們從小就學會了混混噩噩地人云亦云,學會不動腦子、跟著別人的唇形喊口號,學會一窩蜂地隨大流……沒有什么比一個民族整體地喪失了自己的思考能力更可悲、可怕的了。
前幾天小巫寫了一篇關于魚漁關系的帖子,寫得非常好。今天談到信仰問題,我不由又想起那篇帖子。一個國家首先要做的,并不是給民眾灌輸某種信仰,而是通過連續(xù)一貫的教育,使民眾認識社會的本質(zhì),掌握辨別真?zhèn)蔚墓ぞ,提升思索與學習的能力。民眾的素質(zhì)提高了,國家的整體素質(zhì)(包括經(jīng)濟基礎與意識形態(tài))才會得到真正的提高。所以,我不會試圖讓我的孩子去接受任何信仰,我把這個機會留給她自己,讓她將來自己選擇。
我對那些一窩蜂的“信仰”懷著深深的恐懼感。歷史上多少次所謂的圣戰(zhàn),都是打著維護信仰的旗號,把人民當成統(tǒng)治者的炮灰。直到今天,以巴沖突,阿富汗的恐怖活動,波黑危機,莫不與宗教信仰有關。大學時代看房龍的《寬容》,覺得他真是把幾千年的宗教史寫透了。許多優(yōu)秀的宗教都崇尚對人性的寬容,然而卻無法對異教、異教徒同樣寬容。
關于宗教的問題實在太大,大得超出我的思考能力,那么還是聊聊關于文化的寬容吧。半年前,有一次與朋友聊天,我感慨道:現(xiàn)在的孩子真可憐,連一首好歌都聽不到,你看那謝霆鋒、周杰倫之流,唱的都什么呀,難聽死了!朋友笑著反駁我:你這話很耳熟哦,十幾年前我們聽小虎隊的時候,我們的爸媽也這么說呢。一語點醒夢中人,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老了,老得不單聽不懂現(xiàn)在的孩子們的歌,而且不能夠?qū)捜菟麄兊膼酆昧。這是我近幾年最受觸動的一件事。
前些天又翻起房龍的《人類的藝術(shù)》,里面有這樣一句話:令我的阿拉伯與中國鄰居深深陶醉其中的仙樂,可能會變成我耳中的噪音。新概念英語中也有一篇短文:One man’s meat is another man’s poison.從前我們總說美具有共性,其實,美從來都沒有共性,因為文化、地域、人種之間的差異真是太大了,大得與人類共生共息,永遠不會消失。到底什么是真正的美、真正的藝術(shù)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學會容忍,學會尊重別人的選擇——只要這種選擇沒有對他人造成危害。
小巫的帖子談到莎士比亞托爾斯泰等名垂青史的大文豪。他們的書雖然我也讀過,但是說句冒犯的話,他們帶給我的快樂,遠不及周星馳的無厘頭電影。莎士比亞的全集在書架上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而電影屏道里放周星馳的電影的時候,我和老公每每都會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fā)上跟著傻樂。也許再過一些年,周星馳們很快就被歷史的煙塵淤沒了,而文豪們依舊流芳千古著——那又怎么樣呢,至少在我的生命里,我由衷地感謝周星馳們帶來的廉價的快樂,對我來說,他們的作品是有意義、有價值的。
又想起前一段時間熱鬧許久的開襠褲的話題。中國有許多進了歷史博物館的遺跡,如男人的辮子、女人的裹腳。也許,開襠褲在不久之后的遭遇也一樣。我真誠地感謝尿不濕帶給我們的便利,但不能認同它的不環(huán)保與帶給孩子的不舒適感,同時,更不能認同某些尿不濕的支持者們關于開襠褲與羞恥心的聯(lián)系。我們可以以科學的態(tài)度來討論開襠褲的利弊,但是,涉及到一個民族的羞恥心的話題的時候,還是請各位深思后再發(fā)言。我相信,當開襠褲成為歷史遺跡的時候,是因為有一種更科學、更環(huán)保、更人性化的產(chǎn)品代替它,而不是因為別的種族對它的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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