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最新由蒲蒲蘭引進出版的《彼得兔》系列圖畫書
百年前，英國一位“深閨令媛”創(chuàng)作的袖珍版圖書開創(chuàng)了現(xiàn)當代圖畫書這一藝術形式，作品在百年之后的今天仍然擁有旺盛的生命力，不斷地吸引世界各地的新讀者，其中的秘密到底在哪里？
親近自然的童年、扎實的圖文功底
比阿特麗克斯・波特作為19世紀出身于英國中產(chǎn)階級家庭的深閨少女，沒有上過學，一直在家里跟家庭教師學習。父母嚴格限制她與朋友的交往，使得 她除了弟弟伯特倫在家時，能夠和他一起與動物玩耍之外，沒有任何來往的朋友，于是她只能以動物為友，過著與世隔絕的童年生活。不過，因為喜愛動物，她從來 沒覺得孤單。她跟伯特倫收集各種各樣的昆蟲、小鳥、小動物，以及蛇皮、蘑菇和樹葉等，逐一仔細觀察，做成標本，寫生；他們還養(yǎng)過兔子、鼷鼠、刺猬、松鴉、 蜥蜴、蛤蟆、蛇、烏龜、蝙蝠、松鼠……“比得兔的世界”系列作品里登場的大部分角色，包括比得兔、本杰明兔、老鼠太太漢卡・曼卡、杰米瑪・帕德爾鴨和把她 救出來的柯利牧羊犬凱普等都以她鐘愛的寵物為原型。
比阿特麗克斯從小喜歡畫畫，每次看到那些讓她入迷的美麗的東西就情不自禁地要把它們畫出來。她的父母也有很深的藝術造詣，父親與當時皇家藝 術學院院長、前拉斐爾派藝術大師約翰・埃弗里特・米萊卿有深交，比阿特麗克斯經(jīng)常跟著父親到米萊的畫室，親眼看米萊完成一幅畫的整個過程，也得到他在繪畫 技術上的指導。米萊跟比阿特麗克斯說過：“會畫畫的人多得很，但你和我兒子具有特別的觀察力”，這句話給了她終身的鼓勵。
她對每種動物骨骼結(jié)構(gòu)的了解達到了生物學家的水平，雖然她讓動物們用后腿站起來，穿上衣服，但看上去非常真實，既符合動物的生物特征，又符合孩子的特點。
比阿特麗克斯也很有文才。來自蘇格蘭的保姆給他們姐弟講過大量的民間故事，蘇格蘭的精靈故事培養(yǎng)了她豐富的想象力，使她親近萬物有靈的童話世 界；她寫不出文字時就翻《圣經(jīng)》這一將詞匯量控制在六千詞的十分簡練的千年經(jīng)典；入睡前在床上背莎士比亞作品(含有三萬多詞匯的經(jīng)典)，她寫出來的文字總 是富有才華和智慧。
總之，在比阿特麗克斯筆下，忠實于自然規(guī)律的寫實主義與富于機智、妙趣橫生的幻想得到了完美的結(jié)合，從這一角度說，至今還沒有人能超越她所達到的高度。
寫給小朋友的信
《比得兔的故事》以一封寫給小朋友的信為基礎：1893年9月，比阿特麗克斯在蘇格蘭度假時，得知她以前的家教安妮的小兒子諾爾臥病在床，就寫 了封信去安慰他：“我不知道到底給你寫什么才好，因此講一個四只小兔子的故事。兔子的名字叫弗洛普西、默普西、棉球尾和比得……”信上還配有素描插圖。比 阿特麗克斯寫給安妮幾個孩子的“故事信”非常受歡迎，八年以后，比阿特麗克斯想把它們出版時，信還在孩子們手里保存完好。她積累了給賀卡畫插畫的經(jīng)驗，逐 漸對自己的插畫有了信心，又得到周圍幾個知己的鼓勵，開始想將《比得兔的故事》做成圖書。她將草稿至少寄給了六家出版社，但卻沒能找到愿意出版的人。
1901年圣誕之際，這部作品終于作為個人出版物問世。這本書之所以找不到合作出版社的原因之一，就是她堅持用小開本，因為她堅信袖珍版開 本適合讀者的小手，且1先令的書價只有當時普通書籍的幾分之一。她將首印的250冊中的一部分作為圣誕禮物送人，將剩下部分以1先令加郵費銷售，結(jié)果兩周 內(nèi)就賣完了(福爾摩斯系列的作者——著名作家柯南・道爾也為他的孩子購買了一本，并對故事和文字給予了很高的評價)，于是又重印了200冊。多虧朋友羅恩 斯利牧師的幫忙，弗雷德里克・沃恩公司以全部插畫改成彩色版本為條件，答應進行商業(yè)出版，并于1902年10月以板紙裝訂和布面裝訂兩種版本問世。
在制作過程中，比阿特麗克斯對每個細節(jié)都付出了最大的努力：在每次校對時，反復推敲文字，尋找更好的表現(xiàn)；用從印刷專家那里咨詢來的知識，對彩 色打樣提出了具體而專業(yè)的修改要求；對字體、環(huán)襯、扉頁、書籍設計、裝訂等所有環(huán)節(jié)都傾情參與，提出意見，力圖推出完美的作品。雖然從故事的誕生到第一次 商業(yè)出版花了九年時間，但《比得兔的故事》一出版就受到小讀者的廣泛青睞，此后的一百多年里，不斷受到全世界讀者的喜愛。
比阿特麗克斯后來寫道：“寫給每一個現(xiàn)實中生活的孩子，我對此感到非常滿意�！侗鹊猛玫墓适隆肥菍懡o孩子的，不是應約寫的，我認為這就是它成功的秘密�！�
深入淺出、耐人尋味的藝術高度
從今天圖畫書表現(xiàn)形式百花齊放的標準來看，“比得兔的世界”圖文結(jié)合形式固定，似乎顯得不夠活潑，不過仔細玩味細節(jié)，我們就能驚奇地發(fā)現(xiàn)其結(jié)構(gòu) 十分講究。文字不僅擁有高尚的品味與無窮的韻味，還考慮圖文分工合作時所需要的謹慎與節(jié)制，在表面緊湊流暢的故事線索里，埋伏著對人類冷靜而透徹的諷刺與 調(diào)侃，雅俗共賞。圖畫中，她看似漫不經(jīng)心畫入的細節(jié)，卻多半都可以尋找到某種象征意義，十分耐人尋味。
比如說，在《兩只壞老鼠的故事》里，“漢卡・曼卡得到了那個搖籃，還有露辛達的幾件衣服�！钡哪菍搱D上，描繪漢卡・曼卡穿上得到的衣服后，角 色變成了呵護寶寶的媽媽。娃娃之家的物主小女孩的保姆說：“我要裝一個捕鼠夾子！”時，畫面告訴讀者，老鼠父母會告訴孩子捕鼠夾子的危險。
比阿特麗克斯處處采用這種圖文配合的方式，可知她很熟悉小讀者如何理解她的故事；比得的爸爸被麥格太太做成了餡餅，這乍一看顯得殘酷的細節(jié)，比 阿特麗克斯還是寫出來，并畫出來(這幅圖1902年商業(yè)出版時由于印張的關系被刪除，在2002年弗雷德里克・沃恩公司推出百年紀念版時，與其他5幅圖一 起重新放了進去)。兔子一不小心被人抓住吃掉是自然界的規(guī)律，比阿特麗克斯并不輕易遮掩這種所謂的禁忌(而且，餡餅這一題材是自鵝媽媽童謠以來在許多英國 文學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一種詼諧)；比得媽媽深知兒子魯莽冒失的脾氣，事先再三囑咐。但調(diào)皮的比得還是免不了惹禍，媽媽仍然寬容接納那個倉皇失措、逃回家的兒 子，給予溫柔的“懲罰”(媽媽讓不舒服的比得喝的甘菊茶，有平復激動心情、緩解緊張情緒、幫助睡眠的功效，這在當時的英國家喻戶曉)；老本杰明兔先生把被 貓扣在筐子里的兒子和比得救出來，責打他們后，“把那包洋蔥拎出來”走出菜園子。如果是人的爸爸，不會從別人家菜園子偷東西，剛才被擬人化的老本杰明在這 一瞬間又恢復到兔子的形象！而且仔細看，他還順手拿了一把萵苣呢(這又是上述的寫實與幻想、科學與擬人化的絕妙結(jié)合)；愛面子的貓媽媽在邀請朋友到家里做 客時，試圖讓孩子們扮演懂事的好孩子，結(jié)果是不出讀者所料地丟盡了面子；差點送命的杰米瑪・帕德爾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救出來的蛋被保護自己的獵 狗吃掉，后來終于能自己孵蛋，但卻沒能全孵出來，她還逞強說，都是因為神經(jīng)太緊張了。這些角色塑造得多么逼真可愛，多么富有人情味兒！
比阿特麗克斯的作品，其底層蘊含著她自己的心里話和對事物的看法：在《比得兔的故事》結(jié)尾，她并沒有對淘氣的比得安排嚴厲的懲罰，只是讓比得受 到了自食其果式的小懲罰；在《湯姆・貓咪的故事》里，小貓咪們鬧得完全破壞了媽媽的茶會，但波特的筆觸似乎袒護著小貓咪們。小讀者在此得到那些現(xiàn)實生活中 無法得到的發(fā)泄，同時也能看出，作者通過這種表現(xiàn)方式，得到了在父母監(jiān)管之下未能得到的精神自由和解放。
故事的場景至今仍在
比阿特麗克斯筆下的許多場景都是實際存在的。比如《湯姆・貓咪的故事》中貓們的家，是1905年她在英格蘭湖區(qū)尼亞梭利村的丘頂農(nóng)場；《兩只壞 老鼠的故事》里的娃娃之家，是比阿特麗克斯的編輯諾曼為他侄女做的；麥格先生家、杰米瑪・帕德爾鴨住的農(nóng)場和黃棕色胡子紳士的家……都根據(jù)實際的場景臨摹 而來。而且，值得強調(diào)的是，其中一部分場景至今我們還能看到。
比阿特麗克斯除了創(chuàng)作比得兔以及一系列可愛的動物角色們之外，在英國自然環(huán)境保護領域也做出過偉大的貢獻。她從年輕時就對英國國民信托基金 會(National Trust，1885年成立的英國私人捐款保護自然景觀的民間組織)的精神產(chǎn)生共鳴。“比得兔的世界”系列作品一本接一本獲得成功后，她用版稅收入不斷地 購買土地。她的興趣從創(chuàng)作故事和畫插畫逐漸轉(zhuǎn)到農(nóng)牧業(yè)。她的角色也從著名作家隨之轉(zhuǎn)變成了農(nóng)婦。她為了保護自然環(huán)境，避免工業(yè)開發(fā)而不斷購買土地，還致力 于令湖區(qū)特有的Herdwick品種的綿羊逃過絕種的命運。她去世時，擁有的土地達到1600多公頃，全部遺贈給了國民信托基金會。
百年經(jīng)典
一百多年前在倫敦誕生的比得兔和他的伙伴們的故事，不斷地發(fā)展延伸出不同的版本和形式，受到了全世界讀者持久而熱烈的歡迎：1904年在美國出 現(xiàn)非授權(quán)版本后，1912年被譯成荷蘭語，1921年被譯成法語……至今在三十多個國家和地區(qū)出版了不同語言的版本；比得兔的形象被做成了布偶、玩偶、文 具以及各種衍生產(chǎn)品；故事還被改編成芭蕾舞、動畫片、音樂劇、電影等；1997年成立的官方網(wǎng)站針對6個國家的讀者推出了4種語言版本的頁面……比得兔系 列經(jīng)歷了兩次世界大戰(zhàn)、經(jīng)濟危機、泡沫經(jīng)濟及其崩潰，它的經(jīng)久不衰再次證明了真正體現(xiàn)藝術本質(zhì)的作品擁有超越時空的普遍價值，時代在變，經(jīng)典作品的價值仍 然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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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文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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