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秉漢
_
①
風(fēng)靜了，天空像碩大無朋的冰塊銀晃晃閃著寒光。嚴(yán)寒的海面彌漫著乳白色的霧氣。海肚天腳一片胭紅。怕冷的夕陽像喝醉了酒，醉醺醺地沒入暮靄中。這是霜凍的征兆。幾十未遇的寒流襲來，往日鬧市般的海灣冷冷清清。
“
海龍
——
”
海灘那邊傳來渺遠的呼喚聲。
“
哎
——
”
礁石上赤條條地爬上一個十四五歲的少。他迅速穿上一件赤褐色的漁民服。衣服又寬又長，過了膝蓋，袖口也卷了幾卷，分明是他爸爸穿過的。
一四季，海龍喜歡在這里洗澡、潛水，即使這樣的鬼天氣也不例外�，F(xiàn)在正是尖頭魚最肥最值錢的季節(jié)，海龍的爸爸有一種祖?zhèn)鞑遏~絕招，越是天寒地凍效果越好：深夜走到沙灘，仰頭喝下一瓶酒，脫下衣服，跳進海里，尖頭魚便迎著熱氣游過來
……
可是爸爸出海，媽媽就心跳。所以爸爸不讓海龍學(xué)習(xí)這種原始的捕魚法。但海龍覺得有趣，幾次要跟著下海，被爸爸罵回來。最近爸爸連續(xù)幾個晚上下海捕魚，風(fēng)寒侵入肌體，生起病來，家里僅有的一點錢在藥煲里化作一縷縷輕煙，欠下一屁股債。關(guān)在即，爸爸躺在床上發(fā)愁。
聽到媽媽的喊聲，海龍?zhí)陆甘嘀_板，沿著沙灘走回來。
一家人正圍著低矮的桌子吃晚飯。爸爸舀了一碗粥湯，弓著腰，埋頭就著番薯艱難地咀嚼吞咽，不時停下來咳嗽。有時咳得喘不過氣來，妹妹便給他捶捶腰背。
海風(fēng)穿過破屋石縫，像吹簫一樣嗚嗚響。爸爸說：
“
阿龍，天氣這么冷，別去耍海水了，弄出病來怎么辦！
”
“
浸浸海水少生病，鄰居老叔說的。
”
海龍抓了一個番薯端著碗到屋外吃，看看海邊的天色變化。
天黑下來，爸爸咳嗽著躺下，媽媽和妹妹也上床睡覺了。海龍裝做睡著的樣子，等爸爸的咳嗽和呻吟聲漸漸靜了，才躡手躡腳溜下床，溜到門外。
大海一片漆黑。墨藍的蒼穹綴滿星星，灑下淡淡的星光。海灘像一片蒙蒙輕霧。海龍全副武裝，用尖擔(dān)挑著漁簍、干柴捆，快步向海灘走去。他那稚嫩的臉蛋此刻十分凝重黯淡，和夜色融成一體。他不會喝酒，掏出兩個還有些燙手的番薯，拍掉草木灰，連皮吞進肚里。他把尖擔(dān)插在潮水線上，爬上礁嶼，解開柴捆，劃了幾根火柴。柴枝熊熊燃燒起來，照得海面紅光閃爍。他脫下衣服，迅速溜下海里。深夜的海水不同白天，像冰窖一樣。海龍感受到裂肌砭骨的寒冷。他沒有反悔，沒有退縮
——
爸爸忍受得了，自己為什么忍受不了！他咬咬牙，揮動雙臂，撈起海水擦擦身體。敏感的尖頭魚感受到一團熱氣，笨拙地迎著熱氣游過來。海龍激動得心怦怦跳，忘記了寒冷，牙齒叼著漁簍，雙手左右開弓，左一條右一條，像撈漂浮在水里的蘿卜，一一丟進簍里。
海潮不斷上漲。海龍隨海水不斷上浮，到插尖擔(dān)的地方，漁簍滿了。要是爸爸便立即上岸小跑回家，鉆進孩子們用體溫焐熱的被窩
……
不！此刻礁嶼附近的尖頭魚還很多，他太舍不得離開了�？墒菨O簍滿了，沒地方放呀！他爬上礁石，添了柴火，拿過褲子，用石頭把褲帶砸成兩段，一段把褲角扎牢，把簍里的魚倒進去，再用另一段扎了口。海龍帶著漁簍又一次溜下海里，身子接觸到密密麻麻的尖頭魚。他激動得熱血沸騰，忘記了寒冷，忘記了饑餓，忘記了困乏，抓魚的動作越來越快
……
他干狂了，干傻了，恨不得把海里的尖頭魚都抓進自己的漁簍里。
后半夜，爸爸醒來發(fā)現(xiàn)海龍不見了，趕緊和媽媽向海灘尋來，一腳深一腳淺，跌跌撞撞呼喚著兒子的名字。媽媽一個踉蹌，腳下好像絆著什么，軟綿綿的，只見海龍光著屁股，倒在地上，旁邊的擔(dān)子一頭是漁簍一頭是用褲子改裝的袋子，都盛滿銀晃晃的尖頭魚。媽媽攙扶著海龍，爸爸挑起擔(dān)子，一步一步走回家里。
海龍清醒過來，喝下一碗熱水，鉆進媽媽妹妹的暖被窩。冰冷的身子接觸到妹妹，妹妹驚醒了，
“
哇
”
的一聲大哭起來。媽媽說：
“
哥哥撿來好多好多的魚哩。
”
妹妹揉揉惺忪睡眼，見地上許多尖頭魚，不禁破涕為笑。刺骨的寒風(fēng)發(fā)出尖厲的哨音，穿過小屋的石縫溜走了，
②
黎明前的大海靜了，靜得像守著搖籃的母親
……
(
選自《2004
廣東散文精選》，有刪改)
1
．閱讀文中兩處畫線部分的景物描寫，請分別說明作者的描寫意圖。(4
分)
答：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解析：
兩處環(huán)境描寫，一處在文章開頭，一處在文章結(jié)尾。要把握作者寫作的意圖，可以從內(nèi)容和結(jié)構(gòu)兩個角度分析。從內(nèi)容上看，開篇描寫了天空、海面、夕陽等，渲染了天氣的嚴(yán)寒、海灣的冷清；結(jié)尾處的描寫表現(xiàn)了大海的寧靜，暗含了海龍抓到魚后的心情。從結(jié)構(gòu)上分析，開頭氣氛的渲染，為后文海龍深夜抓魚作了鋪墊；開頭的寒冷、冷清與結(jié)尾的寧靜相呼應(yīng)，使文章結(jié)構(gòu)嚴(yán)謹。
答案：
第一處交代時間背景，營造一種寒冷氛圍，烘托海龍的堅強性格，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第二處照應(yīng)開頭，升華主題，引發(fā)讀者的聯(lián)想和思考，贊頌了小漁民海龍的懂事、堅強、富有責(zé)任感，體現(xiàn)了家庭成員之間的濃濃親情。
2
．文中海龍的父親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物形象？(4
分)
答：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解析：
分析人物形象要抓住有關(guān)人物的語言、行動、神態(tài)、心理等描寫的語句，還應(yīng)該從海龍身上來解讀父親對他起到的榜樣作用。
答案：
勤勞、堅強的老漁民，慈愛的父親。
3
．海龍捕魚時經(jīng)受了考驗，使他堅持下去的原因有哪些？(3
分)
請結(jié)合全文分析其中的兩個原因。(4
分)
答：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命題分析：
本題考查探究能力。
解析：
題干要求探究
“
海龍捕魚時經(jīng)受了考驗，使他堅持下去的原因
”
，考生做題時要結(jié)合文本，找到相關(guān)的文段去分析，要言之有據(jù)。比如對家人的愛與責(zé)任，父親的榜樣等。
答案：
①
家人之間的深厚感情。如爸爸不許海龍學(xué)捕尖頭魚，媽媽為爸爸出海擔(dān)心，妹妹給爸爸捶背，爸爸媽媽尋找海龍，媽媽安慰妹妹。
②
海龍對家庭困境的體察。如爸爸生病不能繼續(xù)下海捕魚，爸爸治病欠下債務(wù)，家里沒錢過，一家人粗劣的晚飯。
③
自身頑強的意志及平時的磨煉。如海龍下海捕魚，在冰冷的海水里沒有反悔、退縮；海龍平時不懼寒冷，嚴(yán)寒的天氣也下海洗澡、潛水。
④
父親的榜樣力量對海龍的影響。如海龍幾次要跟爸爸下海，自己捕魚之前模仿爸爸讓身體變熱，捕魚時想到“
爸爸忍受得了，自己為什么忍受不了”
。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http://m.yy-art.cn/gaozhong/53499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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