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顏真卿傳原文
顏真卿,字清臣,瑯邪臨沂人也。五代祖之推,北齊黃門侍郎。真卿少勤學(xué)業(yè),有詞藻,尤工書。開元中,舉進(jìn)士,登甲科。事親以孝聞。四命為監(jiān)察御史,充河西隴右軍試覆屯交兵使。五原有冤獄,久不決,真卿至,立辯之。天方旱,獄決乃雨,郡人呼之為"御史雨"。又充河?xùn)|朔方試覆屯交兵使。有鄭延祚者,母卒二十九年,殯僧舍垣地,真卿劾奏之,兄弟三十年不齒,天下聳動。遷殿中侍御史、東都畿采訪判官,轉(zhuǎn)侍御史、武部員外郎。楊國忠怒其不附己,出為平原太守。
安祿山逆節(jié)頗著,真卿以霖雨為托,修城浚池,陰料丁壯,儲廩實,乃陽會文士,泛舟外池,飲酒賦詩;蜃嬘诘撋,祿山亦密偵之,以為書生不足虞也。無幾,祿山果反,河朔盡陷,獨平原城守具備,乃使司兵參軍李平馳奏之。玄宗初聞祿山之變,嘆曰:"河北二十四郡,豈無一忠臣乎!"得平來,大喜,顧左右曰:"朕不識顏真卿形狀何如,所為得如此!"祿山初尚移牒真卿,令以平原、博平軍屯七千人防河津,以博平太守張獻(xiàn)直為副。真卿乃募勇士,旬日得萬人,遣錄事參軍李擇交統(tǒng)之簡閱,以刁萬歲、和琳、徐浩、馬相如、高抗朗等為將。祿山既陷洛陽,殺留守李〈忄妻〉、御史中丞盧奕、判官蔣清,以三首遣段子光來徇河北。真卿恐搖人心,乃許謂諸將曰:"我識此三人,首皆非也。"遂腰斬子光,密藏三首。異日,乃取三首冠飾,草續(xù)支體,棺斂祭殯,為位慟哭,人心益附。祿山遣其將李飲湊、高邈、何千年等守土門。真卿從父兄常山太守杲卿與長史袁履謙謀殺湊、邈,擒千年送京師。土門既開,十七郡同日歸順,共推真卿為帥,得兵二十余萬,橫絕燕、趙。詔加真卿戶部侍郎,依前平原太守。
清河客李萼,年二十余,與郡人來乞師,謂真卿曰:"聞公義烈,首唱大順,河朔諸郡恃公為長城。今清河,實公之西鄰也,仆幸寓家,得其虛實,知可為長者用。今計其蓄積,足以三平原之富,士卒可以二平原之強(qiáng)。公因而撫之,腹心輔車之郡,其他小城,運之如臂使指耳。唯公所意,誰敢不從。"真卿借兵千人。萼將去,真卿謂之曰:"兵出也,吾子何以教我?"萼曰:"今聞朝廷使程千里統(tǒng)眾十萬自太行東下,將出〈山郭〉口,為賊所扼,兵不得前。今若先伐魏郡,斬袁知泰,太守司馬垂使為西南主;分兵開〈山郭〉口之路,出千里之兵使討鄴、幽陵;平原、清河合同志十萬之眾徇洛陽,分兵而制其沖。計王師亦不下十萬,公當(dāng)堅壁,無與挑戰(zhàn),不數(shù)十日,賊必潰而相圖矣。"真卿然之,乃移牒清河等郡,遣其大將李擇交、副將平原縣令范東馥、裨將和琳、徐浩等進(jìn)兵,與清河四千人合勢,而博平以千人來,三郡之師屯于博平,去堂邑縣西南十里。袁知泰遣其將白嗣深、乙舒蒙等以二萬人來拒戰(zhàn),賊大敗,斬首萬余級。肅宗幸靈武,授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河北采訪招討使。祿山乘虛遣史思明、尹子奇急攻河北諸郡,饒陽、河間、景城、東安相次陷沒,獨平原、博平、清河三郡城守,然人心危蕩,不可復(fù)振。
至德元年十月,棄郡渡河,歷江淮、荊襄。二年四月,朝于鳳翔,授憲部尚書,尋加御史大夫。中書舍人兼吏部侍郎崔漪帶酒容入朝,諫議大夫李何忌在班不肅,真卿劾之;貶漪為右庶子,何忌西平郡司馬。元帥廣平王領(lǐng)朔方蕃漢兵號二十萬來收長安,出辭之日,百僚致謁于朝堂。百僚拜,答拜,辭亦如之。王當(dāng)闕不乘馬,步出木馬門而后乘。管崇嗣為王都虞候,先王上馬,真卿進(jìn)狀彈之。肅宗曰:"朕兒子每出,諄諄教誡之,故不敢失禮。崇嗣老將,有足疾,姑欲優(yōu)容之,卿勿復(fù)言。"乃以奏狀還真卿。雖天子蒙塵,典法不廢。洎鑾輿將復(fù)宮闕,遣左司郎中李巽先行,陳告宗廟之禮,有司署祝文,稱"嗣皇帝"。真卿謂禮儀使崔器曰:"上皇在蜀,可乎?"器遽奏改之。中旨宣勞,以為名儒深達(dá)禮體。時太廟為賊所毀,真卿奏曰:"春秋時,新宮災(zāi),魯成公三日哭。今太廟既為盜毀,請筑壇于野,皇帝東向哭,然后遣使。"竟不能從。軍國之事,知無不言。為宰相所忌,出為同州刺史,轉(zhuǎn)蒲州刺史。為御史唐?所構(gòu),貶饒州刺史。旋拜升州刺史、浙江西道節(jié)度使,征為刑部尚書。李輔國矯詔遷玄宗居西宮,真卿乃首率百僚上表請問起居,輔國惡之,奏貶蓬州長史。
代宗嗣位,拜利州刺史,遷戶部侍郎,除荊南節(jié)度使,未行而罷,除尚書左丞。車駕自陜將還,真卿請皇帝先謁五陵、九廟而后還宮。宰相元載謂真卿曰:"公所見雖美,其如不合事宜何?"真卿怒,前曰:"用舍在相公耳,言者何罪?然朝廷之事,豈堪相公再破除耶!"載深銜之。旋改檢校刑部尚書知省事,累進(jìn)封魯郡公。時元載引用私黨,懼朝臣論奏其短,乃請:百官凡欲論事,皆先白長官,長官白宰相,然后上聞。真卿上疏曰:
御史中丞李進(jìn)等傳宰相語,稱奉進(jìn)止:"緣諸司官奏事頗多,朕不憚省覽,但所奏多挾讒毀;自今論事者,諸司官皆須先白長官,長官白宰相,宰相定可否,然后奏聞?wù)摺?quot;臣自聞此語已來,朝野囂然,人心亦多衰退。何則?諸司長官皆達(dá)官也,言皆專達(dá)于天子也。郎官、御史者,陛下腹心耳目之臣也。故其出使天下,事無巨細(xì)得失,皆令訪察,回日奏聞,所以明四目、達(dá)四聰也。今陛下欲自屏耳目,使不聰明,則天下何述焉!对姟吩疲"營營青蠅,止于棘。讒言罔極,交亂四國。"以其能變白為黑,變黑為白也。詩人深惡之,故曰:"取彼讒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則夏之伯明、楚之無極、漢之江充,皆讒人也,孰不惡之?陛下惡之,深得君人之體矣。陛下何不深回聽察,其言虛誣者,則讒人也,因誅殛之;其言不虛者,則正人也,因獎勵之。陛下舍此不為,使眾人皆謂陛下不能明察,倦于聽覽,以此為辭,拒其諫諍,臣竊為陛下痛惜之。
臣聞太宗勤于聽覽,庶政以理,故著《司門式》云:"其有無門籍人,有急奏者,皆令監(jiān)門司與仗家引奏,不許關(guān)礙。"所以防壅蔽也。并置立仗馬二匹,須有乘騎便往,所以平治天下,正用此道也。天寶已后,李林甫威權(quán)日盛,群臣不先諮宰相輒奏事者,仍托以他故中傷,猶不敢明約百司,令先白宰相。又閹官袁思藝日宣詔至中書,玄宗動靜,必告林甫,先意奏請,玄宗驚喜若神。以此權(quán)柄恩寵日甚,道路以目。上意不下宣,下情不上達(dá),所以漸致潼關(guān)之禍,皆權(quán)臣誤主,不遵太宗之法故也。陵夷至于今日,天下之蔽,盡萃于圣躬,豈陛下招致之乎?蓋其所從來者漸矣。自艱難之初,百姓尚未凋?,太平之理,立可便致。屬李輔國用權(quán),宰相專政,遞相姑息,莫肯直言。大開三司,不安反側(cè),逆賊散落,將士北走黨項,合集士賊,至今為患。偽將更相驚恐,因思明危懼,扇動卻反。又今相州敗散,東都陷沒,先帝由此憂勤,至于損壽,臣每思之,痛切心骨。
今天下兵戈未戢,瘡磐未平,陛下豈得不日聞讜言以廣視聽,而欲頓隔忠讜之路乎!臣竊聞陛下在陜州時,奏事者不限貴賤,務(wù)廣聞見,乃堯、舜之事也。凡百臣庶以為太宗之理,可翹足而待也。臣又聞君子難進(jìn)易退,由此言之,朝廷開不諱之路,猶恐不言,況懷厭怠,令宰相宣進(jìn)止,使御史臺作條目,不令直進(jìn)。從此人人不敢奏事,則陛下聞見,只在三數(shù)人耳。天下之士,方鉗口結(jié)舌,陛下后見無人奏事,必謂朝廷無事可論,豈知懼不敢進(jìn),即林甫、國忠復(fù)起矣。凡百臣庶,以為危殆之期,又翹足而至也。如今日之事,曠古未有,雖李林甫、楊國忠猶不敢公然如此。今陛下不早覺悟,漸成孤立,后縱悔之無及矣!臣實知忤大臣者,罪在不測,不忍孤負(fù)陛下,無任懇迫之至。
其激切如此。于是中人爭寫內(nèi)本布于外。
后攝祭太廟,以祭器不修言于朝,載坐以誹謗,貶硤州別駕、撫州湖州刺史。元載伏誅,拜刑部尚書。代宗崩,為禮儀使。又以高祖已下七圣謚號繁多,乃上議請取初謚為定。袁?以諂言排之,遂罷。楊炎為相,惡之,改太子少傅,禮儀使如舊,外示崇寵,實去其權(quán)也。
盧杞專權(quán),忌之,改太子太師,罷禮儀使,諭于真卿曰:"方面之任,何處為便?"真卿候杞于中書曰:"真卿以褊性為小人所憎,竄逐非一。今已羸老,幸相公庇之。相公先中丞傳首至平原,面上血真卿不敢衣拭,以舌舐之,相公忍不相容乎?"杞矍然下拜,而含怒心。會李希烈陷汝州,杞乃奏曰:"顏真卿四方所信,使諭之,可不勞師旅。"上從之,朝廷失色,李勉聞之,以為失一元老,貽朝廷羞,乃密表請留。又遣逆于路,不及。
初見希烈,欲宣詔旨,希烈養(yǎng)子千余人露刃爭前迫真卿,將食其肉。諸將叢繞慢罵,舉刃以擬之,真卿不動。希烈遽以身蔽之,而麾其眾,眾退,乃揖真卿就館舍。因逼為章表,令雪己,愿罷兵馬。累遣真卿兄子峴與從吏凡數(shù)輩繼來京師。上皆不報。每于諸子書,令嚴(yán)奉家廟,恤諸孤而已。希烈大宴逆黨,召真卿坐,使觀倡優(yōu)斥黷朝政為戲,真卿怒曰:"相公,人臣也,奈何使此曹如是乎?"拂衣而起,希烈慚,亦呵止。時朱滔、王武俊、田悅、李納使在坐,目真卿謂希烈曰:"聞太師名德久矣,相公欲建大號,而太師至,非天命正位?欲求宰相,孰先太師乎?"真卿正色叱之曰:"是何宰相耶!君等聞顏杲卿無?是吾兄也。祿山反,首舉義兵,及被害,詬罵不絕于口。吾今生向八十,官至太師,守吾兄之節(jié),死而后已,豈受汝輩誘脅耶!"諸賊不敢復(fù)出口。希烈乃拘真卿,令甲士十人守,掘方丈坎于庭,曰"坑顏",真卿怡然不介意。后張伯儀敗績于安州,希烈令賚伯儀旌節(jié)首級?示真卿,真卿慟哭投地。后其大將周曾等謀襲汝州,因回兵殺希烈,奉真卿為節(jié)度。事泄,希烈殺曾等,遂送真卿于龍興寺。真卿度必死,乃作遺表,自為墓志、祭文,常指寢室西壁下云:"吾殯所也。"希烈既陷汴州,?偽號,使人問儀于真卿,真卿曰:"老夫耄矣,曾掌國禮,所記者諸侯朝覲禮耳。"
興元元年,王師復(fù)振,逆賊慮變起蔡州,乃遣其將辛景臻、安華至真卿所,積柴庭中,沃之以油,且傳逆詞曰:"不能屈節(jié),當(dāng)自燒。"真卿乃投身赴火,景臻等遽止之,復(fù)告希烈。德宗復(fù)宮闕,希烈弟希倩在朱?黨中,例伏誅。希烈聞之怒。興元元年八月三日,乃使閹奴與景臻等殺真卿。先曰:"有敕"。真卿拜,奴曰:"宜賜卿死。"真卿曰:"老臣無狀,罪當(dāng)死,然不知使人何日從長安來?"奴曰:"從大梁來。"真卿罵曰:"乃逆賊耳,何敕耶!"遂縊殺之,年七十七。
及淮、泗平,貞元元年,陳仙奇使護(hù)送真卿喪歸京師。德宗痛悼異常。廢朝五日,謚曰文忠。復(fù)下詔曰:"君臣之義,生錄其功,歿厚其禮,況才優(yōu)匡國,忠至滅身。朕自興嘆,勞于寤寐。故光祿大夫、守太子太師、上柱國、魯郡公顏真卿,器質(zhì)天資,公忠杰出,出入四朝,堅貞一志。屬賊臣擾亂,委以存諭,拘肋累歲,死而不撓,稽其盛節(jié),實謂猶生。朕致貽斯禍,慚悼靡及,式崇嘉命,兼延爾嗣?少浰就,仍賜布帛五百端。男?、碩等喪制終,所司奏超授官秩。"貞元六年十一月南郊,赦書節(jié)文授真卿一子五品正員官,故?得錄用。文宗詔曰:"朕每覽國史,見忠烈之臣,未嘗不嗟嘆久之,思有以報。如聞從覽、弘式,實杲卿、真卿之孫。永惟九原,既不可作,旌其嗣續(xù),諒協(xié)典彝?伎円焉钣诨峦菊,命列于中臺;官次未齒于?紳者,俾佐于左輔。庶使天下再新義風(fēng)。"以真卿曾孫弘式為同州參軍。
舊唐書?顏真卿傳翻譯
顏真卿字清臣,瑯?郡臨沂縣人。五代前祖父顏之推,曾任北齊黃門侍郎。顏真卿年少時學(xué)習(xí)勤奮,有文才,尤其擅長書法。開元年間,被選送應(yīng)試,考中甲科。侍奉父母以孝聞名。四次被任命為監(jiān)察御史,擔(dān)任河西隴右軍覆屯交兵使。五原有樁冤案,長期不能決斷,顏真卿去后,很快處理了。當(dāng)時久旱,冤案平反后就下了雨,當(dāng)?shù)厝朔Q這是“御史雨”。又擔(dān)任河?xùn)|覆屯交兵使。有個叫鄭延祚的,母親去世二十九年,仍停柩在寺廟院內(nèi),顏真卿奏本彈劾他,鄭氏兄弟三十年未被錄用,全國轟動。升任殿中侍御史、東都畿采訪判官,調(diào)任侍御史、武部員外郎。楊國忠惱火他不親附自己,調(diào)他出京任平原郡太守。
安祿山反意較明顯了,顏真卿以久雨為托詞,修城墻加深護(hù)城河,秘密統(tǒng)計健壯男子,儲備糧食;表面卻召集文人,在城外水中乘船游玩、喝酒吟詩。有人向安祿山告發(fā),安祿山也秘密偵察他,認(rèn)為文人不值得擔(dān)心。不久,安祿山果然反叛,河朔都被攻陷;只有平原郡城郭守衛(wèi)都完備,于是派司兵參軍李平飛馬奏報。唐玄宗開始聽說安祿山叛亂,嘆氣說:“黃河以北二十四郡,竟沒有一個忠臣嗎?”得李平來報,很高興,扭頭對侍從說:“我不知道顏真卿相貌怎樣,能夠做得這樣好!”安祿山開始還給顏真卿下令,命他率平原、博平郡軍隊七千人防守河津,任命博平郡太守張獻(xiàn)直為副手。顏真卿就招募精兵,十天募得萬名,派錄事參軍李擇交統(tǒng)率訓(xùn)練,任命刁萬歲、和琳、徐浩、馬相如、高抗朗等為將領(lǐng)。
安祿山攻陷了洛陽,殺死了洛陽留守李忄登、御史中丞盧奕、判官蔣清,派段子光拿三人的頭來黃河北邊示眾。顏真卿擔(dān)心人心動搖,就假裝對諸將說:“我認(rèn)識這三個人,頭都不是真的!庇谑茄鼣亓硕巫庸猓孛懿仄鹑说念^。后來,才取出三人的頭戴帽佩飾,用草做成身體四肢,用棺木裝殮祭祀殯葬,立了牌位痛哭,人心因而更加親附。安祿山派他的將領(lǐng)李欽湊、高邈、何千年等據(jù)守土門。顏真卿的叔伯哥哥常山郡太守顏杲卿和長史袁履謙用計殺死了李欽湊、高邈,擒獲何千年押送京城。土門攻破后,十七郡同一天宣布效忠皇帝,共同推舉顏真卿為主帥,有軍隊二十多萬,攔腰隔斷了燕趙;实巯略t加封顏真卿為戶部侍郎,依舊任平原郡太守。
清河人李萼,二十多歲,和同郡人來借兵,對顏真卿說:“聽說您明義忠烈,領(lǐng)頭效忠皇帝,河朔各郡以您做靠山。清河郡是您的西鄰,我在那兒居住,了解它的情況,知道它可以成仁德者的根基,F(xiàn)算它的積蓄,足有平原郡三倍富足,兵力可有平原郡兩倍強(qiáng)大。您借兵安撫它,可成為您的親信輔助,其余小城,指揮它們像手臂帶動手指,您想怎樣,誰敢不聽!鳖佌媲浣杞o他一千士兵。李萼將要離去,顏真卿對他說:“借兵派出,先生還有什么指教?”李萼說:“現(xiàn)聽說皇上派程千里率兵十萬從太行東征,準(zhǔn)備從山郭口殺出,被叛軍扼守,大軍不能前進(jìn),F(xiàn)如先進(jìn)攻魏郡,殺死袁知泰,命太守司馬垂主持西南;分兵打通山郭口道路,使程千里的軍隊過來討伐鄴郡、幽州;平原、清河郡聚集同志向的十萬軍隊出征洛陽,分兵控制要道。估計附近朝廷兵也不少于十萬,您堅守營壘,不與敵挑戰(zhàn),不過幾十天,叛軍必定潰亂并互相內(nèi)訌!鳖佌媲滟澩@話,就發(fā)文清河等州郡,派他的大將李擇交,副將平原縣令范東馥,末將和琳、徐浩等出兵,和清河郡四千人匯合,博平郡派來一千人,三郡的軍隊駐扎博平,離堂邑西南十里。袁知泰派他的將領(lǐng)白嗣深、乙舒蒙等率兩萬人來抵擋,叛軍大敗,被殺死萬余人。唐肅宗到了靈武,任命顏真卿為工部尚書,兼任御史大夫、河北采訪招討使。安祿山乘他們后防空虛派史思明、尹子奇急攻河北各郡,饒陽、河洵、景城、樂安相繼被攻破,只有平原、博平、清河三城守住了,但人心動搖,難以再振作起來。
至德元年(756)十月,顏真卿放棄郡城渡過黃河,經(jīng)過江淮、荊襄。至德二年(757)四月,在鳳翔朝見皇帝,封憲部尚書,不久加封御史大夫。中書舍人兼吏部侍郎崔漪帶著酒色上朝,諫議大夫李何忌在朝廷行列中不恭敬,顏真卿彈劾他們;皇帝貶崔漪為右庶子、李何忌為西平郡司馬。元帥廣平王率朔方及各族兵號稱二十萬去收復(fù)長安,出師的那天,百官在朝廷送別廣平王,百官施禮,王答禮,致詞也同樣。王在宮前不騎馬,走出木馬門然后上馬。管崇嗣任廣平王都虞候,在王之先上了馬,顏真卿呈狀彈劾他,唐肅宗說:“我兒子每次外出,我都諄諄告誡他們,所以不敢失禮。管崇嗣是老將,腳有病,姑且寬容他,您別再說了。”就將奏折還給了顏真卿。天子雖在難中,執(zhí)法也不廢棄。到皇帝將回長安,派左司郎中李巽打前站,舉行稟告宗廟的儀式,主事官簽署祭文,用“嗣皇帝”。顏真卿對禮儀使崔器說:“太上皇在蜀地,能用這嗎?”崔器即奏本修改。圣旨表彰,認(rèn)為著名學(xué)者深知禮制。當(dāng)時太廟被叛軍毀壞,顏真卿奏本說:“春秋時代,魯宣公宗廟遭災(zāi)。成公哭了三天,F(xiàn)太廟被叛軍毀壞,請在郊外筑壇,皇帝朝東邊哭,此后派出使者。”皇帝竟不聽從。對軍政事務(wù),知無不言。被宰相憎恨,調(diào)出朝廷任同州刺史,又調(diào)蒲州刺史。被御史唐..誣陷,貶為饒州刺史,不久封升州刺史、浙江西道節(jié)度使,召進(jìn)京任刑部尚書。李輔國假傳詔書將唐玄宗遷居西宮,顏真卿就帶頭率百官呈表問候唐玄宗身體。李輔國討厭他,奏本貶他為蓬州長史。
唐代宗登基,任命為利州刺史,又升任戶部侍郎,又任荊南節(jié)度使,還未上任就改變了,任命為尚書左丞。皇帝將要從陜州回來,顏真卿請求皇帝先拜謁五陵、九廟然后回宮。宰相元載對顏真卿說:“您的意見雖好,可不怎么合時宜!鳖佌媲浠鹆,上前說:“用不用在您。進(jìn)言的人有什么罪過?可朝中的事,怎能容忍您再更改呢!”元載很記恨此事。不久改任檢校刑部尚書知省事,多次提升后封魯郡公。當(dāng)時元載引薦任用私人黨羽,怕朝中大臣奏本揭他的底,于是請求:百官凡要議論政事,都要先報告各自長官,各級長官報告宰相,此后再向皇帝奏報。顏真卿呈奏疏說:
“御史中丞李進(jìn)等傳丞相的話,稱奉皇上批示:‘因各部官員奏章太多,我雖不怕披閱勞累,但所奏事多夾雜誣告;今后議論政事的人,各部官員都應(yīng)先報告各自長官,各級長官報告宰相,宰相決定是否可奏,此后再奏報!覐穆犝f這話以后,覺得朝廷內(nèi)外嘩然、人們灰心喪氣。為什么?各部長官都是朝官,可直接向皇帝進(jìn)言。他們屬下的郎官、御史,是皇帝親信和了解下情的臣子。因此派他們出使各地,不論政事大小對錯,都命令調(diào)查了解,歸來就奏報,用來了解各種情況,F(xiàn)皇帝想自己遮住耳朵眼睛,使自己聽不見、看不著,那么天下人向誰訴說呢?《詩經(jīng)》有言:‘營營青蠅,止于棘。讒言罔極,交亂四國!币驗橛腥四馨寻渍f成黑,把黑說成白。寫詩的人很厭惡他們,所以說:“取彼讒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夏朝的伯明、楚國的無極、漢朝的江充,都是誣告忠良的人,誰不厭惡他們?陛下厭惡誣告者,很合乎治理天下的正道;噬蠟楹尾簧钊敕磸(fù)考察,他說的是錯的,就是誣告者,于是處死他。他說的是對的,就是君子,于是獎勵他;噬戏胖@辦法不用,讓眾人都說皇上不能清楚考察,厭倦聽看奏章,用這做托詞,拒絕勸諫,我私下為陛下深深惋惜。
“臣下聽說太宗皇帝聽看奏章勤勉,故國家治理得好,因此頒布《司門式》說:‘不論有無宮門出入證件的人,如有急事奏報,都應(yīng)命監(jiān)門司與仗家引見奏報,不準(zhǔn)阻攔!眠@來防止言路堵塞。并設(shè)置仗馬兩匹,需要騎馬就去,天下治理得好,正是因為采用了這些措施。天寶年以后,李林甫威風(fēng)權(quán)勢一天天增大,百官有不先向宰相報告就奏本論事的,就借口其他的原因誣陷他,但還不能公然對各部下命令,要求先稟報宰相;鹿僭妓嚸刻斓街袝⌒x詔書,玄宗皇帝的情況,一定告訴李林甫,李林甫在皇帝表示之前上奏請求,玄宗皇帝既驚又喜認(rèn)為神助。從此權(quán)力寵幸一天天增加,路上百姓只敢用眼示意表示憤恨;噬系囊鈭D不能下傳,下面的情況也不敢上報,因此逐漸招致潼關(guān)大敗,這都是專權(quán)大臣禍害主上,不遵從太宗皇帝法規(guī)的緣故。發(fā)展到今天,天下的問題,都集中到皇上身上,這難道是皇上造成的?問題的產(chǎn)生是逐漸的。收復(fù)長安以后,人民還不窮困,太平盛世,立刻可以達(dá)到。遇上李輔國濫用權(quán)力,宰相獨攬朝政,互相遷就,不肯說真話,大興刑獄,不讓脅從叛軍的人安心,這些人紛紛逃散,有的逃往北邊的黨項,集合成為流寇,至今仍是禍害。叛軍將領(lǐng)更是擔(dān)心,史思明也因為這煽動他們再次反叛。以致今天相州戰(zhàn)敗,洛陽淪陷,肅宗皇帝為這憂慮辛勞,以致短壽逝世,我每當(dāng)想到這,心里非常悲痛。
“現(xiàn)天下戰(zhàn)亂未平,禍患未消,皇上怎能不每天聽忠言以了解下情,卻想完全切斷忠諫言路呢!我聽說皇上在陜州的時候,不限前往上奏言事者貴賤,只求多了解情況,這是堯、舜治天下的方法。官吏百姓認(rèn)為太宗皇帝貞觀之治,可以馬上出現(xiàn)了。我又聽說君子進(jìn)步困難退步容易,根據(jù)這個道理,皇上敞開忠諫言路,還擔(dān)心沒人敢說,何況您心里厭倦,讓宰相決定批準(zhǔn)與否,讓御史臺登記,不讓直接奏報。這以后人人不敢上奏言事,那么皇上了解的情況,只有少數(shù)人提供。全國有識之士,將閉口不說,皇上以后看見沒人奏報政事,一定認(rèn)為朝廷無事可以議論,哪里知道是害怕不敢奏報,這就是李林甫、楊國忠再現(xiàn)了。官吏百姓認(rèn)為兇險時期馬上就會來臨了,今天這種做法,千古沒有,即使李林甫、楊國忠還不敢公然這樣,F(xiàn)皇上不早日認(rèn)識到,漸漸被孤立,以后雖后悔也來不及了!我雖知道冒犯宰相,沒有好下場,但不忍心辜負(fù)皇上,看著皇上被孤立,心里非常誠懇、急迫。”
他的話像這樣激烈急切,因此宮中人爭著抄寫宮內(nèi)文本傳到宮外。
后來在太廟主持祭祀,在朝中說祭器不好,元載判他誹謗罪,貶為硤州別駕、撫州湖州刺史。元載被處死,封刑部尚書。唐代宗去世,任禮儀使。認(rèn)為高祖以下七代皇帝謚號繁復(fù),就上奏根據(jù)最初的謚法決定。袁?以諂媚話攻擊他,就罷免了。楊炎任宰相,討厭他,改任太子少傅,恢復(fù)舊職禮儀使,外表看非常寵信,實際上奪去了他的實權(quán)。
盧杞獨攬大權(quán),畏忌他,改任太子太師,罷免了禮儀使,對顏真卿說:“到地方任職,哪里對您合適?”顏真卿等盧到中書省時說:“我因生性急躁被小人憎惡,趕出京城不止一次。現(xiàn)已老朽,全靠宰相庇護(hù)。宰相故世父親的頭被安祿山用來示眾經(jīng)過平原郡,臉上血跡我不敢用衣擦拭,而用舌頭舔掉,宰相忍心不容我嗎?”盧杞急忙跪拜致敬,但心中憤恨。碰到李希烈叛變攻占汝州,盧杞就提議說:“顏真卿是全國信服的人,派他招降他們,可以不動用軍隊!被噬贤,滿朝官員都嚇呆了。李勉聽說這事,認(rèn)為損失一位老臣會給朝廷帶來羞辱,就秘密奏本請求留住。又派人在路上攔阻,沒趕上。
顏真卿剛見到李希烈,想宣講詔書旨意,李希烈的干兒子一千多人抽出刀搶著上前逼迫他,要吃他的肉。許多將領(lǐng)層層圍住,隨口辱罵,往他的身上揮刀比劃,顏真卿毫不畏懼。李希烈急忙用身體護(hù)住他,驅(qū)散了那些人,眾人退去,才施禮請顏真卿到住處休息。接著逼他寫奏章,要他為自己辯護(hù),愿意停戰(zhàn)。顏真卿多次派他哥哥的兒子顏峴和隨員幾批人相繼到京城,皇上都不答復(fù)。每次給幾個兒子寫信,只是要求按時到家廟祭祀,照顧好家族的幾個孤兒。李希烈大擺宴席犒勞他的爪牙,請顏真卿赴宴,讓他看藝人指責(zé)、褻瀆朝廷政事取樂,顏真卿發(fā)怒說:“大人是臣下,怎么讓這些人做這種事呢?”理理衣裳起身離席,李希烈羞愧,也喝令停止。當(dāng)時叛變唐朝的朱滔、王武俊、田悅、李納的使者也在酒宴就座,他們看著顏真卿對李希烈說:“我們久聞太師大名和仁德,大人想稱帝,太師就來了,豈非上天封為正統(tǒng)?如想任命宰相,誰能比得上太師?”顏真卿態(tài)度嚴(yán)肅地駁斥他們說:“這是什么宰相!諸位聽說顏杲卿沒有?他是我哥哥。安祿山反叛,他首先起兵反抗,被殺害的時候,口里不停地罵賊。我現(xiàn)年齡將近八十,官做到太師,到死我都要保持我哥哥的氣節(jié),怎會接受你們的威脅利誘呢!”那些叛賊們不敢再說那樣的話了。
李希烈于是拘禁了顏真卿,派十名兵士看守,在庭院挖了一丈見方的坑,揚言“活埋顏真卿”,顏真卿神情坦然不在乎。后來張伯儀在安州戰(zhàn)敗,李希烈命將張伯儀的頭和旌旗符節(jié)向顏真卿炫耀,顏真卿因痛哭而昏倒在地。李希烈的大將周曾等人計劃突襲汝州,接著回師殺李希烈,推舉顏真卿任節(jié)度使。計劃泄密,李希烈殺死了周曾等人,把顏真卿送到龍興寺。顏真卿估計必然被殺死,就寫了臨終前的奏章,自己寫了墓志銘、祭文,常常指著臥室西邊墻壁下面說:“這是我安息的地方。”李希烈攻占了汴州,稱帝建國,派人問顏真卿儀式,顏真卿說:“我年紀(jì)大了,雖曾經(jīng)執(zhí)掌國家禮儀,記得的只有諸侯朝拜的禮儀!
興元元年(784),唐朝軍隊形勢好轉(zhuǎn),李希烈怕蔡州發(fā)生兵變,就派他的將領(lǐng)辛景臻、安華到顏真卿住處,在庭院中堆柴,澆上油,就傳達(dá)命令說:“不愿投降,就自己燒死。”顏真卿就往火里跳,辛景臻等急忙攔住他,報告李希烈。唐德宗收復(fù)長安,李希烈的弟弟李希倩屬朱氵此一伙,同樣被處死。李希烈聽說后發(fā)了怒,興元元年(784)八月三日,就派宦官和辛景臻等人殺顏真卿,他們先通報說:“有圣旨!鳖佌媲涔虬,宦官說:“應(yīng)該賜你死!鳖佌媲湔f:“老臣無禮,罪該處死,但不知使臣哪天從長安來的?”宦官說:“從大梁來的!鳖佌媲淞R道:“那是叛賊,稱什么圣旨!”他們就把他勒死了,享年七十七歲。
淮河、泗河地區(qū)叛亂平定后,貞元元年(785),陳仙奇出使護(hù)送顏真卿靈柩回京城。唐德宗哀悼悲痛超出一般,停止上朝五天,賜謚號叫文忠。又下詔書說:“按君主獎勵臣下的規(guī)矩,活著論功行賞,去世增加禮遇,何況他輔國才能優(yōu)秀,至死不改忠貞。我聽后贊嘆油然而生,以致夜不成眠。原任光祿大夫、太子太師、上柱國、魯郡公顏真卿,天生才能品質(zhì)出眾,為國忠心尤為杰出,侍奉四代皇帝,不改一貫節(jié)操,時遇叛賊作亂,肩負(fù)招降重任,幾年拘禁威脅,至死不屈不撓,看他杰出節(jié)操,真是雖死猶生。這損失責(zé)任在我,現(xiàn)在愧悔悲傷已來不及了,只有追封他的職務(wù),同時加封后代官職。追封他為司徒,再賜布五百匹。他的兒子顏君頁、顏碩等人服喪完畢,所屬部門奏報提升官職!必懺(790)十一月冬至南郊祭天,皇帝親筆書寫符節(jié)文字封顏真卿一個兒子正五品官,因此顏君頁被任命。唐文宗下詔書說:“我每次閱覽我朝歷史記載,看到盡忠報國的臣子,總是長時間感到惋惜,想用什么報答他們。聽說顏從覽、顏弘式,是顏杲卿、顏真卿的后代。烈士長眠九泉,雖然不可復(fù)生,表彰他們的后代,想必合乎大義。如考查他們的政績已任官很有經(jīng)驗建樹,可任三公;如官職未列入士大夫,任命為同州的輔佐官。希望能使天下忠義風(fēng)氣進(jìn)一步發(fā)揚!比蚊佌媲湓鴮O顏弘式為同州參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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