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李吉甫傳原文
李吉甫,字弘憲,趙郡人。父棲筠,代宗朝為御史大夫,名重于時,國史有傳。吉甫少好學(xué),能屬文。年二十七,為太常博士,該洽多聞,尤精國朝故實,沿革折衷,時多稱之。遷屯田員外郎,博士如故,改駕部員外。宰臣李泌、竇參推重其才,接遇頗厚。及陸贄為相,出為明州員外長史;久之遇赦,起為忠州刺史。時贄已謫在忠州,議者謂吉甫必逞憾于贄,重構(gòu)其罪;及吉甫到部,與贄甚歡,未嘗以宿嫌介意。六年不徙官,以疾罷免。尋授柳州刺史,遷饒州。先是,州城以頻喪四牧,廢而不居,物怪變異,郡人信驗;吉甫至,發(fā)城門管鑰,剪荊榛而居之,后人乃安。
憲宗嗣位,征拜考功郎中、知制誥。既至闕下,旋召入翰林為學(xué)士,轉(zhuǎn)中書舍人,賜紫。憲宗初即位,中書小吏滑渙與知樞密中使劉光琦?善,頗竊朝權(quán),吉甫請去之。劉辟反,帝命誅討之;計未決,吉甫密贊其謀,兼請廣征江淮之師,由三峽路入,以分蜀寇之力。事皆允從,由是甚見親信。二年春,杜黃裳出鎮(zhèn),擢吉甫為中書侍郎、平章事。吉甫性聰敏,詳練物務(wù),自員外郎出官,留滯江淮十五余年,備詳閭里疾苦。及是為相,患方鎮(zhèn)貪恣,乃上言使屬郡刺史得自為政。敘進群材,甚有美稱。
三年秋,裴均為仆射、判度支,交結(jié)權(quán)幸,欲求宰相。先是,制策試直言極諫科,其中有譏刺時政,忤犯權(quán)幸者,因此均黨揚言皆執(zhí)政教指,冀以搖動吉甫,賴諫官李約、獨孤郁、李正辭、蕭?密疏陳奏,帝意乃解。吉甫早歲知獎羊士諤,擢為監(jiān)察御史;又司封員外郎呂溫有詞藝,吉甫亦眷接之。竇群亦與羊、呂善。群初拜御史中丞,奏請士諤為侍御史,溫為郎中、知雜事。吉甫怒其不先關(guān)白,而所請又有超資者,持之數(shù)日不行,因而有隙。群遂伺得日者陳克明出入吉甫家,密捕以聞;憲宗詰之,無奸狀。吉甫以裴?久在翰林,憲宗親信,必當大用,遂密薦?代己,因自圖出鎮(zhèn)。其年九月,拜檢校兵部尚書,兼中書侍郎、平章事,充淮南節(jié)度使,上御通化門樓餞之。在揚州,每有朝廷得失,軍國利害,皆密疏論列。又于高郵縣筑堤為塘,溉田數(shù)千頃,人受其惠。
五年冬,裴?病免。明年正月,授吉甫金紫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xué)士、監(jiān)修國史、上柱國、趙國公。及再入相,請減省職員并諸色出身胥吏等,及量定中外官俸料,時以為當。京城諸僧有以莊?免稅者,吉甫奏曰:"錢米所征,素有定額,寬緇徒有余之力,配貧下無告之民,必不可許。"憲宗乃止。又請歸普潤軍于涇原。
七年,京兆尹元義方奏:"永昌公主準禮令起祠堂,請其制度。"初,貞元中,義陽、義章二公主咸于墓所造祠堂一百二十間,費錢數(shù)萬;及永昌之制,上令義方減舊制之半。吉甫奏曰:"伏以永昌公主,稚年夭枉,舉代同悲,況于圣情,固所鐘念。然陛下猶減制造之半,示折衷之規(guī),昭儉訓(xùn)人,實越今古。臣以祠堂之設(shè),禮典無文,德宗皇帝恩出一時,事因習(xí)俗,當時人間不無竊議。昔漢章帝時,欲為光武原陵、明帝顯節(jié)陵,各起邑屋,東平王蒼上疏言其不可。--東平王即光武之愛子,明帝之愛弟。賢王之心,豈惜費于父兄哉!誠以非禮之事,人君所當慎也。今者,依義陽公主起祠堂,臣恐不如量置墓戶,以充守奉。"翌日,上謂吉甫曰:"卿昨所奏罷祠堂事,深愜朕心。朕初疑其冗費,緣未知故實,是以量減。覽卿所陳,方知無據(jù)。然朕不欲破二十戶百姓,當揀官戶委之。"吉甫拜賀。上曰:"卿,此豈是難事!有關(guān)朕身,不便于時者,茍聞之則改,此豈足多耶!卿但勤匡正,無謂朕不能行也。"
七年七月,上御延英,顧謂吉甫曰:"朕近日畋游悉廢,唯喜讀書。昨于《代宗實錄》中,見其時綱紀未振,朝廷多事,亦有所鑒誡。向后見卿先人事跡,深可嘉嘆。"吉甫降階跪奏曰:"臣先父伏事代宗,盡心盡節(jié),迫于流運,不待圣時,臣之血誠,常所追恨。陛下耽悅文史,聽覽日新,見臣先父忠于前朝,著在實錄,今日特賜褒揚,先父雖在九泉,如睹白日。"因俯伏流涕,上慰諭之。
八年十月,上御延英殿,問時政記記何事。時吉甫監(jiān)修國史,先對曰:"是宰相記天子事以授史官之實錄也。古者,右史記言,今起居舍人是;左史記事,今起居郎是。永徽中,宰相姚?監(jiān)修國史,慮造膝之言,或不可聞,因請隨奏對而記于仗下,以授于史官,今時政記是也。"上曰:"間或不修,何也?"曰:"面奉德音,未及施行,總謂機密,故不可書以送史官;其間有謀議出于臣下者,又不可自書以付史官;及已行者,制令昭然,天下皆得聞知,即史官之記,不待書以授也。且臣觀時政記者,姚?修之于長壽,及?罷而事寢;賈耽、齊抗修之于貞元,及耽、抗罷而事廢。然則關(guān)時政化者,不虛美,不隱惡,謂之良史也。"
是月,回紇部落南過磧,取西城柳谷路討吐蕃。西城防御使周懷義表至,朝廷大恐,以為回紇聲言討吐蕃,意是入寇。吉甫奏曰:"回紇入寇,且當漸絕和事,不應(yīng)便來犯邊,但須設(shè)備,不足為慮。"因請自夏州至天德,復(fù)置廢館一十一所,以通緩急。又請發(fā)夏州騎士五百人,營于經(jīng)略故城,應(yīng)援驛使,兼護黨項。九年,請于經(jīng)略故城置宥州。六胡州以在靈鹽界,開元中廢六州。曰:"國家舊置宥州,以寬宥為名,領(lǐng)諸降戶。天寶末,宥州寄理于經(jīng)略軍,蓋以地居其中,可以總統(tǒng)蕃部,北以應(yīng)接天德,南援夏州。今經(jīng)略遙隸靈武,又不置軍鎮(zhèn),非舊制也。"憲宗從其奏,復(fù)置宥州,詔曰:"天寶中宥州寄理于經(jīng)略軍,寶應(yīng)已來,因循遂廢。由是昆夷屢擾,黨項靡依,蕃部之人,撫懷莫及。朕方弘遠略,思復(fù)舊規(guī),宜于經(jīng)略軍置宥州,仍為上州,于郭下置延恩縣,為上縣,屬夏綏銀觀察使。"
淮西節(jié)度使吳少陽卒,其子元濟請襲父位。吉甫以為淮西內(nèi)地,不同河朔,且四境無黨援,國家常宿數(shù)十萬兵以為守御,宜因時而取之。頗葉上旨,始為經(jīng)度淮西之謀。
元和九年冬,暴病卒,年五十七。憲宗傷悼久之,遣中使臨吊;常贈之外,內(nèi)出絹五百匹以恤其家,再贈司空。吉甫初為相,頗洽時情,及淮南再征,中外延望風(fēng)采。秉政之后,視聽時有所蔽,人心疑憚之¨時負公望者慮為吉甫所忌,多避畏。憲宗潛知其事,未周歲,遂擢用李絳,大與絳不協(xié);而絳性剛評,訐于上前,互有爭論,人多直絳。然性畏慎,雖其不悅者,亦無所傷。服物食味,必極珍美,而不殖財產(chǎn),京師一宅之外,無他第墅,公論以此重之。有司謚曰敬憲;及會議,度支郎中張仲方駁之,以為太優(yōu)。憲宗怒,貶仲方,賜吉甫謚曰忠懿。
吉甫嘗討論《易象》異義,附于一行集注之下;及綴錄東漢、魏、晉、周、隋故事,訖其成敗損益大端,目為《六代略》,凡三十卷。分天下諸鎮(zhèn),紀其山川險易故事,各寫其圖于篇首,為五十四卷,號為《元和郡國圖》。又與史官等錄當時戶賦兵籍,號為《國計簿》,凡十卷。纂《六典》諸職為《百司舉要》一卷。皆奏上之,行于代。子德修、德裕。
新唐書?李吉甫傳原文
吉甫字弘憲,以蔭補左司御率府倉曹參軍。貞元初,為太常博士,年尚少,明練典故。昭德皇后崩,自天寶后中宮虛,恤禮廢缺。吉甫草具其儀,德宗稱善。李泌、竇參器其才,厚遇之。陸贄疑有黨,出為明州長史。贄之貶忠州,宰相欲害之,起吉甫為忠州刺史,使甘心焉。既至,置怨,與結(jié)歡,人益重其量,坐是不徙者六歲。改郴、饒二州。會前刺史繼死,咸言牙城有物怪,不敢居。吉甫命?除其署以視事,吏由是安。誅破奸盜窟穴,治稱流聞。
憲宗立,以考功郎中召,知制誥。俄入翰林為學(xué)士,遷中書舍人。劉辟拒命,帝意討之,未決。吉甫獨請無置,宜絕朝貢以折奸謀。時李?在浙西,厚賂貴幸,請用韓?故事領(lǐng)鹽鐵,又求宣、歙。問吉甫,對曰:"昔韋皋蓄財多,故劉辟因以構(gòu)亂。李?不臣有萌,若益以鹽鐵之饒、采石之險,是趣其反也。"帝寤,乃以李巽為鹽鐵使。高崇文圍鹿頭未下,嚴礪請出并州兵,與崇文趨果、閬,以攻渝、合,吉甫以為非是,因言:"漢伐公孫述,晉伐李勢,宋伐譙縱,梁伐劉季連、蕭紀,凡五攻蜀,繇江道者四。且宣、洪、蘄、鄂強弩,號天下精兵,爭險地兵家所長,請起其兵搗三峽之虛,則賊勢必分,首尾不救,崇文懼舟師成功,人有斗志矣。"帝從之。礪復(fù)請大臣為節(jié)度,吉甫諫曰:"崇文功且成,而又命帥,不復(fù)盡力矣。"因請以西川授崇文,而屬礪東川,益資、簡六州,使兩川得以相制。由是崇文悉力。劉辟平,吉甫謀居多。
吐蕃遣使請尋盟,吉甫議:"德宗初,未得南詔,故與吐蕃盟。自異牟尋歸國,吐蕃不敢犯塞,誠許盟,則南詔怨望,邊隙日生。"帝辭其使。復(fù)請獻濱塞亭障南北數(shù)千里求盟,吉甫謀曰:"邊境荒?,犬牙相吞,邊吏按圖覆視,且不能知。今吐蕃綿山跨谷,以數(shù)番紙而圖千里,起靈武,著劍門,要險之地所亡二三百所,有得地之名,而實喪之,陛下將安用此?"帝乃詔謝贊普,不納。
張?既得徐州,帝又欲以濠、泗二州還其軍,吉甫曰:"泗負淮,餉道所會,濠有渦口之險,前日授建封,幾失形勢。今?乃兩廊壯士所立,雖有善意,未能制其眾。又使得淮、渦,厄東南走集,憂未艾也。"乃止。
中書史滑渙素厚中人劉光琦,凡宰相議為光琦持異者,使渙請,常得如素,宦人傳詔,或不至中書,召渙于延英承旨,迎附群意,即為文書,宰相至有不及知者。由是通四方賂謝,弟泳,官至刺史。鄭馀慶當國,嘗一責(zé)怒,數(shù)日即罷去。吉甫請間,劾其奸,帝使簿渙家,得貲數(shù)千萬,貶死雷州。又建言:"州刺史不得擅見本道使,罷諸道歲終巡句以絕苛斂,命有司舉材堪縣令者,軍國大事以寶書易墨詔。"由是帝愈倚信。
元和二年,杜黃裳罷宰相,乃擢吉甫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吉甫連蹇外遷十馀年,究知閭里疾苦,常病方鎮(zhèn)強恣,至是為帝從容言:"使屬郡刺史得自為政,則風(fēng)化可成。"帝然之,出郎吏十馀人為刺史。自王叔文時選任猥冒,吉甫始簿其員,人得敘進,官無留才。又度李?必反,勸帝召之,使者三往,以病解,而多持金?權(quán)貴,至為?游說者。吉甫曰:"?,庸材,而所蓄乃亡命群盜,非有斗志,討之必克。"帝意決。復(fù)言:"昔徐州亂,嘗敗吳兵,江南畏之。若起其眾為先鋒,可以絕徐后患。韓弘在汴州,多憚其威,誠詔弘子弟率兵為掎角,則賊不戰(zhàn)而潰。"從之。詔下,?眾聞徐、梁兵興,果斬?降。以功封贊皇縣侯,徙趙國公。德宗以來,姑息蕃鎮(zhèn),有終身不易地者。吉甫為相歲馀,凡易三十六鎮(zhèn),殿最分明。
裴均以尚書右仆射判度支,結(jié)黨傾執(zhí)政。會皇甫?等對策,指?權(quán)強,用事者皆怒,帝亦不悅。均黨因宣言:"殆執(zhí)政使然。"右拾遺獨孤郁、李正辭等陳述本末,帝乃解。吉甫本善竇群、羊士諤、呂溫,薦群為御史中丞。群即奏士諤侍御史,溫知雜事。吉甫恨不先白,持之,久不決,群等銜之。俄而吉甫病,醫(yī)者夜宿其第,群捕醫(yī)者,劾吉甫交通術(shù)士。帝大駭,訊之無狀,群等皆貶。而吉甫亦固乞免,因薦裴?自代,乃以檢校兵部尚書、兼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淮南節(jié)度使。帝為御通化門祖道,賜御餌禁方。居三歲,奏蠲逋租數(shù)百萬,筑富人、固本二塘,溉田且萬頃。漕渠庳下不能居水,乃筑堤閼以防不足,泄有馀,名曰平津堰。江淮旱,浙東、西尤甚,有司不為請,吉甫白以時救恤,帝驚,馳遣使分道賑貸。吉甫雖居外,每朝廷得失輒以聞。
六年,裴?病免,復(fù)以前官召吉甫還秉政。入對延英,凡五刻罷。帝尊任之,官而不名。吉甫疾吏員廣,繇漢至隋,未有多于今者,乃奏曰:"方今置吏不精,流品龐雜,存無事之官,食至重之稅,故生人日困,冗食日滋。又國家自天寶以來,宿兵常八十馀萬,其去為商販、度為佛老、雜入科役者,率十五以上。天下常以勞苦之人三,奉坐待衣食之人七。而內(nèi)外官仰奉稟者,無慮萬員,有職局重出,名異事離者甚眾,故財日寡而受祿多,官有限而調(diào)無數(shù)。九流安得不雜?萬務(wù)安得不煩?漢初置郡不過六十,而文、景化幾三王,則郡少不必政紊,郡多不必事治。今列州三百、縣千四百,以邑設(shè)州,以鄉(xiāng)分縣,費廣制輕,非致化之本。愿詔有司博議,州縣有可并并之,歲時入仕有可停停之,則吏寡易求,官少易治。國家之制,官一品,奉三千,職田祿米大抵不過千石。大歷時,權(quán)臣月奉至九千緡者,州刺史無大小皆千緡,宰相常袞始為裁限,至李泌量閑劇稍增之,使相通濟。然有名在職廢,奉存額去,閑劇之間,厚薄頓異,亦請一切商定。"乃詔給事中段平仲、中書舍人韋貫之、兵部侍郎許孟容、戶部侍郎李絳參閱蠲減,凡省冗官八百員,吏千四百員。又奏收都畿佛祠田、?租入,以寬貧民。
德宗時,義陽、義章二公主薨,詔起祠堂于墓百二十楹,費數(shù)萬計。會永昌公主薨,有司以請,帝命減義陽之半。吉甫曰:"德宗一切之恩,不可為法。昔漢章帝欲起邑屋于親陵,東平王蒼以為不可。故非禮之舉,人君所慎。請裁置墓戶,以充守奉。"帝曰:"吾固疑其冗,減之,今果然。然不欲取編民,以官戶奉墳而已。"吉甫再拜謝。帝曰:"事不安者第言之,無謂朕不能行也。"十宅諸王既不出?,諸女嫁不時,而選尚皆繇中人,厚為財謝乃得遣。吉甫奏:"自古尚主必慎擇其人。江左悉取名士,獨近世不然。"帝乃下詔皆封縣主,令有司取門閥者配焉。
田季安疾甚,吉甫請任薛平為義成節(jié)度使,以重兵控邢、?,因圖上河北險要所在,帝張于浴堂門壁,每議河北事,必指吉甫曰:"朕日按圖,信如卿料矣。"劉?舊軍屯普潤,數(shù)暴掠近縣,吉甫奏還涇原,畿民賴之。
八年,回鶻引兵自西城、柳谷侵吐蕃,塞下傳言且入寇。吉甫曰:"回鶻能為我寇,當先絕和而后犯邊,今不足虞也。"因請起夏州至天德復(fù)驛候十一區(qū),以通緩急;發(fā)夏州精騎五百屯經(jīng)略故城,以護黨項而已。既而果邊吏妄言。六胡州在靈武部中,開元時廢之,置宥州以處降戶,寓治經(jīng)略軍,居中以制戎虜,北援天德,南接夏州。至德、寶應(yīng)間,廢宥州,以軍遙隸靈武,道里曠遠,故黨項孤弱,虜數(shù)擾之。吉甫始奏復(fù)宥州,乃治經(jīng)略軍,以隸綏銀道,取?城神策屯兵九千實之。以江淮甲三十萬給太原、澤潞軍,增太原馬千匹。由是戎備完輯。
自蜀平,帝銳意欲取淮西。方吉甫在淮南,聞吳少陽立,上下攜泮,自請徙壽州,以天子命招懷之,反間以撓其黨,會討王承宗,未及用。后田弘正以魏歸,吉甫知魏人謂田進誠才,而唐州乃蔡喉衿,請拔進誠為刺史,以臨賊境,且慰魏心。烏重胤守河陽,吉甫以汝州捍蔽東都,聯(lián)唐、許,當蔡西面,兵寡不足憚寇,而河陽乃魏博之津,弘正歸國,則為內(nèi)鎮(zhèn),不宜戍重兵示不信,請徙屯汝州。帝皆從之。后弘正拜檢校尚書右仆射,賜其軍錢二千萬,弘正曰:"吾未喜于移河陽軍也。"及元濟擅立,吉甫以內(nèi)地?zé)o唇齒援,因時可取,不當用河朔故事,與帝意合。又請自往招元濟,茍逆志不悛,得指授群帥俘賊以獻天子。不許,固請至流涕,帝慰勉之。會暴疾卒,年五十七。帝震悼,賻外別賜縑五百恤其家,自大斂至卒哭,皆中人臨吊。吉甫圖淮西地,未及上,帝敕其子獻之。及葬,祭以少牢,贈司空。有司謚曰敬憲,度支郎中張仲方非之,帝怒,貶仲方,更賜謚曰忠懿。
始,吉甫當國,經(jīng)綜政事,眾職咸治。引薦賢士大夫,愛善無遺,褒忠臣后,以起義烈。與武元衡連位,未幾節(jié)度劍南,屢言元衡材,宜還為相。及再輔政,天下想望風(fēng)采,而稍修怨,罷李藩宰相,而裴?左遷,皆其謀也。李正辭晚相失,及與蕭俯同召為翰林學(xué)士,獨用俯而罷正辭,人莫不疑憚。帝亦知其專,乃進李絳,遂與有隙,數(shù)辯爭殿上,帝多直絳。然畏慎奉法,不忮害,顧大體。左拾遺楊歸厚嘗請對,日已旰,帝令它日見,固請不肯退。既見,極論中人許遂振之奸,又歷詆輔相,求自試,又表假郵置院具婚禮。帝怒其輕肆,欲遠斥之,李絳為言,不能得。吉甫見帝,謝引用之非,帝意釋,得以國子主簿分司東都。初,政事堂會食,有巨床,相傳徙者宰相輒罷,不敢遷,吉甫笑曰:"世俗禁忌,何足疑邪?"徹而新之。吉甫居安邑里,時號"安邑李丞相"。所論著甚多,皆行于世。前卒一歲,熒惑掩太微上相,吉甫曰:"天且殺我。"再遜位,不許。
子德修,亦有志操,寶歷中為膳部員外郎。張仲方入為諫議大夫,德修不欲同朝,出為舒、湖、楚三州刺史。卒。
次子德裕,自有傳。
李吉甫傳翻譯
李吉甫字弘憲,是趙郡人。父親李棲筠在代宗朝擔任御史大夫,當時的名聲很大,國史上有他的傳記。李吉甫年輕時好學(xué),能夠?qū)懳恼。二十七歲時任太常博士,學(xué)識淵博,見聞多,尤其精通本朝的掌故和沿革的評斷,當時很多人稱贊他。后來升為屯田員外郎,仍舊擔任太常博士,又改任駕部員外郎。宰執(zhí)之臣李泌、竇參很推崇他的才干,對他很器重。及至陸贄任宰相,貶調(diào)他出京任明州員外長史,過了很久被赦免,起用為忠州刺史。當時陸贄已經(jīng)被貶謫到忠州,有人議論,認為李吉甫一定會在陸贄身上出氣,重新羅織他的罪名;等到李吉甫到職,卻與陸贄相處很好,并沒有把舊日的嫌隙放在心上。李吉甫六年沒有調(diào)官,因為生病的緣故被免職。不久,被授予郴州刺史,又調(diào)任饒州刺史。在此之前,州城因為連續(xù)死了四個州官,城池廢棄不住,生出了怪異的東西,郡中百姓都相信它的靈驗,李吉甫來了之后,開了城門的鎖,剪除了荊榛而住在這里,后來人們才安定下來。
憲宗即位以后,征召李吉甫為考功郎中,掌管皇帝的文書詔令,來到朝廷以后,又立即召為翰林學(xué)士,轉(zhuǎn)任中書舍人,賜穿紫袍。憲宗剛即位時,中書省小吏滑渙和掌管樞密的中使劉光琦親近友善,頗竊取了一些朝政的權(quán)柄,李吉甫請求讓他離去。劉辟反叛,皇上下令聲討他,策略不能決定,李吉甫暗中參與謀劃,請求廣泛征召江淮的軍隊,由三峽一路進入,以分散蜀地叛軍的兵力。幾件事皇上都同意了,從此非常親近信賴他。元和二年(807)春,杜黃裳出守軍鎮(zhèn),皇上提拔李吉甫任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吉甫天資聰慧敏銳,熟悉通曉事務(wù),自任員外郎出京為地方官,滯留在江淮十五年多,全面、仔細地了解了民間疾苦。及至擔任宰相,擔心地方節(jié)鎮(zhèn)貪暴橫行,便上書,令各個方鎮(zhèn)屬下的刺史能夠各自為政。他提拔了眾多的人材,有著極好的聲譽。
元和三年(808)秋,裴均任仆射,掌管財政收支,權(quán)臣佞幸,想要謀求宰相之職。在這之前,李吉甫制定策試的直言極諫科目,其中有譏刺時政,忤犯權(quán)臣佞幸的內(nèi)容,因此裴均的同黨揚言這都是執(zhí)掌政柄的人所教唆、指使,妄圖以此動搖李吉甫的地位,幸而諫官李約、獨孤郁、李正辭、蕭亻免秘密上疏陳報,皇上的疑意才消除。李吉甫早年結(jié)交推許羊士諤,提升他為監(jiān)察御史;另有司封員外郎呂溫文辭修養(yǎng)很高,李吉甫也親厚相待。竇群也和羊士諤、呂溫相友善,竇群開始被封為御史中丞,他奏請朝廷封羊士諤為侍御使,以呂溫任郎中,掌管雜務(wù)。李吉甫氣憤他不先打招呼,而所請求提升的人又有超出其資歷的,因而接到詔令幾天都不執(zhí)行,彼此產(chǎn)生了嫌隙。竇群便等到占候卜筮者陳克明出入李吉甫家時,將其秘密逮捕,報告皇上,憲宗詢問他,并沒有為非作歹的罪行。李吉甫認為裴土自長期在翰林院,憲宗很親近、信任他,一定會受到重用,就秘密推薦裴土自代替自己,因為自己希圖出任節(jié)鎮(zhèn)地方官。當年九月,李吉甫被封為檢校兵部尚書并兼任中書侍郎、平章事,充任淮南節(jié)度使,皇上駕臨通化門城樓為他餞行。李吉甫在揚州,每當有朝廷得失、軍國利弊方面的事情,都用密疏一一論述。又在高郵縣筑堤為水塘,灌溉田地幾千頃,人們都得到了他的好處。
元和五年(80)冬,裴土自因病去職。第二年正月,授予李吉甫金紫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xué)士、監(jiān)修國史、上柱國、趙國公等稱號。待他再次任宰相時,便請求裁減官員和那些經(jīng)由各種途徑進身的胥吏等,并核定朝廷內(nèi)外官員的俸祿,當時的人都認為很恰當。京師的僧侶有憑著權(quán)豪勢要而免于納稅的,李吉甫上奏說:“朝廷所征收的錢糧一向是有定額的,正好用僧人的余財,來配給貧苦無告的人,免稅一定不能容許!睉椬诒阃V棺屔嗣舛悺S终埱蟀哑諠欆妱潥w給涇原。
元和七年(82),京兆尹元義方上奏說:“永昌公主按照禮制建造祠堂,請示它的規(guī)模體制!碑敵酰懺觊g,義陽、義章兩位公主都在墓地建造祠堂一百二十間,錢花了好幾萬;至于永昌公主祠堂的體制,皇上命令元義方減少舊制的一半。李吉甫奏道:“永昌公主幼年夭折,滿朝同悲,更何況皇上的感情,必然鐘愛想念。但陛下如此悲痛還能把祠堂的建制減少一半,顯示折衷的規(guī)格,彰明節(jié)儉,教育人臣,確實超越古今。臣認為祠堂的建造、禮儀的典冊沒有明文規(guī)定,德宗皇帝對于義陽、義章二公主,只是出于一時的恩遇,事情歸因于習(xí)俗,當時人們并非沒有背后議論的。從前漢章帝時,想為光武帝的原陵、明帝的顯節(jié)陵各建食邑的屋舍,東平王劉蒼呈上奏疏說不可以這樣做。東平王是光武帝的愛子,明帝的愛弟。以他那賢王的心情,難道會在父兄身上吝惜錢財么!確實因為這是不合乎禮制的事情,君王應(yīng)當慎重,F(xiàn)在與其照義陽公主那樣修建詞堂,臣認為恐怕不如酌量設(shè)置守墓的民戶,以充任守護供奉的職責(zé)!钡诙,皇上對李吉甫說:“你昨天所奏明停修祠堂的事,使我心中深感快慰。我開始也懷疑這樣做太繁瑣浪費,但由于不知道從前的實情,因此只是酌量減少一些,看了你的陳述,才知道這樣做沒有根據(jù)。但是我不想損害二十戶百姓的利益,應(yīng)當挑選官府控制的罪役戶,委派他們?nèi)ナ啬埂!崩罴ο蚧噬习葙R。皇上說:“卿呀,這難道是什么難事。有關(guān)于我自己,不利于時局的,只要聽到了就改正,這難道也值得贊美么!你只要勤于匡正失誤,不要以為我不能實行!
元和七年七月,皇上駕臨延英殿,對李吉甫說:“我最近田獵、游玩都停止了,只喜歡讀書。昨天在《代宗實錄》中,看到當時的綱紀沒有振興,朝廷出了很多亂子,也得到一些教訓(xùn)。后來看到你先輩的事跡,實在值得嘉許贊嘆!崩罴ψ呦屡_階跪下說:“我先父為代宗辦事,盡心盡節(jié),迫于機運喪失,沒有等到圣明的時代,我的赤誠之心,常常追恨。陛下喜歡讀文史書籍,見聞一天天更新,見臣的先父忠于前朝的事跡記載于實錄上,今天特地賜給褒揚,先父即使在九泉之下,也像見到了明亮的太陽一般!苯又惴碓诘亓飨聹I來,皇上對他進行了勸慰。
元和八年(83)十月,皇上臨幸延英殿,問到當時的時政記記些什么事。那時李吉甫正監(jiān)修國史,首先回答說:“這是宰相記下天子的事情,再交給史官做的實錄。古代左史記言論,現(xiàn)在的起居舍人也這樣;右史記事實,現(xiàn)在的起居郎也這樣。高宗永徽年間,宰相姚王壽監(jiān)修國史,考慮到皇上貼近說的話有時起居官會聽不見,便請求奏對時就在皇上的儀仗下隨手記下,再交給史官,這就是現(xiàn)在的時政記。”皇上問;“有時候不修史,是為什么呢?”李吉甫回答說:“當面接受的恩詔,還來不及施行,總要視為機密,因此不能夠?qū)懴聛斫唤o史官;當中又有些謀劃建議出自于臣下之口,又不能自己寫下來交給史官;待到已經(jīng)施行,詔書敕令都已經(jīng)記得很清楚,本來就是史官所記下來的,也就用不著再寫出來交給他們了。再說我看當時的時政記,是姚王壽在長壽年間所修,等姚王壽去職事情就停了下來;賈耽、齊抗在貞元間修的,等賈耽、齊抗去職,事情又棄置了。這樣看來關(guān)系到時局、政令教化的,不虛夸好的,不隱瞞壞的,這才叫作良史呢!”
當月,回紇部向南越過沙漠,選取西域柳谷這條路討伐吐蕃,西域防御史周懷義的表章來到,朝廷非?只牛J為回紇表面聲稱討伐吐蕃,真實意圖是要入侵唐境。李吉甫上奏說;“如果回紇入侵,只會逐漸斷絕雙方的友好關(guān)系,不會立即就來侵犯邊境,只須設(shè)防就行了,不必多慮。”于是請求從夏州到天德,重新設(shè)置已經(jīng)廢棄的驛站十一處,以通報軍情的緩急,又請求調(diào)撥夏州的五百名騎兵,在經(jīng)略故城扎營,聲援驛使,兼護衛(wèi)黨項一帶。元和九年(84),請求在經(jīng)略故城設(shè)置宥州。六胡州因為在靈鹽界上,開元年間廢除了六胡州。李吉甫說:“國家原來建置宥州,是以寬宥的意思取名,管轄各族降服的民戶。天寶末年,宥州把治所寄設(shè)在經(jīng)略軍,大概是因為這地方處于那一帶的中心,可以總轄各族部落,北可以和天德呼應(yīng),南可以聲援夏州,F(xiàn)在經(jīng)略城遠隸于靈武,又不設(shè)置軍鎮(zhèn),這不是原來的體制!睉椬谕馑淖鄨螅匦略O(shè)置宥州,詔令說:“天寶年間宥州的治所寄設(shè)在經(jīng)略軍,寶應(yīng)年以后,各代沿襲的舊制就廢除了。從此昆夷屢次騷擾,黨項無所依托,藩屬的各族,對他們無法安撫懷柔。我正想發(fā)揚長遠的戰(zhàn)略,考慮恢復(fù)舊制,應(yīng)該在經(jīng)略軍設(shè)置宥州,仍舊列為上州,在城內(nèi)另設(shè)延恩縣,為上縣,隸屬于夏綏銀觀察使管轄。”
淮西節(jié)度使吳少陽死,他的兒子吳元濟請求繼承父親的職位。李吉甫認為淮西屬于內(nèi)地,不同于河朔地區(qū),而且四周地區(qū)沒有聲援的部隊,國家經(jīng)常駐扎幾十萬軍隊防守,應(yīng)當抓住時機奪取這地區(qū)。這看法很符合皇上的意圖,便開始策劃經(jīng)營淮西的謀略。
元和九年冬天,李吉甫因暴病而去世,終年五十七歲。憲宗悲傷哀悼了很久,派內(nèi)監(jiān)前去吊唁,除按照慣例饋贈之外,另由內(nèi)府拿出絹五百匹以撫恤他的家屬,再追授司空銜。李吉甫剛開始擔任宰相時,和當時的人情很融洽,等到再次被征召時,朝內(nèi)外都引頸瞻望他的風(fēng)采。他掌握政柄之后,視聽時時被蒙蔽,人心便對他產(chǎn)生疑慮和畏懼。當時辜負了李吉甫的希望的人擔心被他所忌恨,大多因害怕而避開他。憲宗背地里知道了這些事,不到一年,便提拔了李絳。李吉甫和李絳相處很不融洽;李絳性情剛直。以至于他們在皇上面前也互相爭論,人們大都認為李絳正確。但李吉甫性情畏縮謹慎,即使他不喜歡的人,也不進行傷害。衣物食品一定用最好的,但不購置財產(chǎn),除了京師一座住宅外,沒有其他的府第、別墅,因此輿論很稱頌他。朝廷追授他謚號敬憲,到開會討論時,度支府郎中張仲方反對,認為太優(yōu)寵。憲宗發(fā)怒,貶斥張仲方,賜李吉甫謚號為忠懿。
李吉甫曾經(jīng)探討過《易象》的異義,附在一行的集注之下;并輯錄東漢、魏、晉、周、隋的史實,止于它們成敗得失的大略,名為《六代略》,共三十卷;又分列全國各方鎮(zhèn),記載它們的山川險要平易的情況,在各篇前面畫上地圖,編為五十四卷,稱為《元和郡國圖》;又和史官等一起編制當時的戶口、賦稅、軍隊的情況成冊,號稱《國計簿》共十卷;編輯《六典》的各職司為《百司舉要》一卷。都奏聞于皇上,通行于當代。兒子李德、李德裕。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http://m.yy-art.cn/shiju/1073627.html
相關(guān)閱讀: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李白《以詩代書答元丹丘》原文翻譯及賞析
王安石《材論》原文翻譯及賞析
深恩負盡,死生師友
王昌齡《擊磬老人》原文及翻譯 賞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