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不能停步等死神

[美國]狄金森

因為我不能停步等死神&mdash,經(jīng)典語句;—

他好心地停步等我——

車駕僅僅載著他與我——

還有永生與我們同車。

我們緩緩驅(qū)車——他不趕忙——

而我呢，由于他的禮讓——

我已扔下了我的工作——

也扔下了閑暇的時光——

我們經(jīng)過校園，兒童們——

課間游戲——個個爭先——

我們經(jīng)過凝神的麥田——

也經(jīng)過了落日身邊——

或許是他經(jīng)過我們身邊——

露水降下——陣陣涼意——

因為我的長袍薄如蛛網(wǎng)——

我的披肩薄如蟬翼——

我們在一所屋前駐足——

它看來像是土地微隆——

屋頂全然不引人注目——

而門楣也在土中——

從那時候已過了許多世紀(jì)——

但每個世紀(jì)似乎都短于

那一天——那天我猜到了

我們的馬是朝永恒走去。

(飛白譯)

【賞析】

1886年春天狄金森彌留之際的遺書僅有一個字“歸”，無怪乎她總能以“視死如歸”的灑脫來談生論死。如果說在前面兩首歸屬于“死亡與永生”類別的詩歌中，詩人分別描寫了為什么而死和死的場景的話，那么《因為我不能停步等死神》則可以看作是她對什么是死這個千古之謎所作的形象解釋--死是通往永生之路。

不言而喻，這首詩之所以被評論界譽為狄金森最杰出的詩篇之一，不僅因為她揭示了眾人渴望知道的死之奧秘，而且還因為它揭示的高度藝術(shù)性。詩人把這首詩的總體結(jié)構(gòu)放在一個象征性的框架中，從表面上看，詩人似乎在描繪一次傳統(tǒng)的送葬儀式，記述了死者一路到達(dá)墓地的情形。我們首先感到死神像一位和善的車夫，他好心地停下來將詩中人接上馬車，一路上緩緩驅(qū)車，觀山望水，最后在旅途的目的地停下車來。他們的整個旅程都十分順利，令人心曠神怡，顯得悠閑而輕松。

然而若細(xì)讀原文，我們不難看出，詩人在第一詩節(jié)就已埋下機關(guān)：作為馬夫的“死神”和同行的“永生”似乎從一開頭就在暗示，詩中存在著一個象征結(jié)構(gòu)，必須超越表層意義才能發(fā)現(xiàn)詩人的真正所指。這首詩顯示了狄金森詩歌的最顯著特點，即利用心理活動與感官體驗的共振，把抽象的、無形的概念變成具象的、生動可觸的意象，從而調(diào)動讀者的通感，去“看到”觀念、“想到”感覺。一天的行程象征著人的一生，“校園”令人聯(lián)想起無憂無慮的，“麥田”暗指辛勤勞作的青壯年，而“落日”的意象則給人老年的遲暮感。最后，馬車停駐在一所屋子前。這時，詩人并不直接說明這是間什么房屋，而是用了一連串的奇喻給人提供暗示：這屋子像是“土地微隆”，有著“不引人注目的”屋頂和掩埋在土中的“門楣”，讀者很快就判斷出這是人們的最后歸宿——墳?zāi)埂Ｍㄟ^這一串熟悉的意象，我們得以深刻地把握住本來不熟悉的作者的思想，與詩人達(dá)成了某種契合。

全詩節(jié)奏沉穩(wěn)，隨著馬車的行進(jìn)徐緩地向前推進(jìn)，但在最后一個詩節(jié)中，時間突然向前猛跳一步，談到詩中人死后的幾世紀(jì)的事。這一跳躍使全詩意義頓時變得復(fù)雜起來，從說明死亡的意義這一層次擴(kuò)展到說明永生的概念。狄金森似乎在說，死亡并非毀滅，而是走向永生的橋梁;永生也并非虛妄的天國，而是生活的一個階段。一個人只要經(jīng)歷過在心靈中了悟永生秘密的“那一天”，永生就不再是虛妄，而是如生活那般生意盎然，像曲終的休止符那樣余音永駐。

這首詩的語調(diào)平靜和穆，但是，衣著“薄如蛛網(wǎng)”、“輕如蟬翼”的詩中人難禁死神帶來的“陣陣涼意”的這個意象，又分明在平和之中加進(jìn)了一絲迷惘的意緒，使我們深深感到：狄金森對死亡和永生的向往，是一種多么冰冷的疾迷。(李力)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http://m.yy-art.cn/shiju/229038.html

相關(guān)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