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史達祖
人行花塢。衣沾香霧。有新詞、逢春分付。屢欲傳情,奈燕子、不曾飛去。倚珠簾、詠郎秀句。相思一度。?愁一度。最難忘、遮燈私語。澹月梨花,借夢來、花邊廊廡。指春衫、淚曾濺處。
【注釋】:
史達祖的詞因過于講究技巧而被批評,但其用足心思,雖失之纖薄,但其刻意描畫,工麗精雅,不足處在是,好處亦在是,全看讀者的欣賞。
“人行”二句,是極清美的情境。她,輕靈地在花叢中穿行,衣衫上沾惹了花上的香氣。“花塢”,指可以四面擋風(fēng)的花圃,當(dāng)是昔日兩人常游之地。作者尚有詞云:“春衫瘦、東風(fēng)剪剪。過花塢、香吹醉面。”(《杏花天?清明》)落筆處先營造一抒情意境,然后才點出:“有新詞、逢春分付”。每逢春天到來,他都寫下新詞,好讓自己吟詠歌唱?墒,今年的春天呢?情人遠在異鄉(xiāng),更不用說分付新詞了。這里仍從女子方面著筆,用思細密!皩矣 ”二句,再轉(zhuǎn)一層。多少次啊,想要托燕子為傳情愫 ,無奈它又不曾飛去。這已是百無聊賴,唯有“ 倚珠簾、詠郎秀句”,重吟舊日的詩詞,以慰眼前的相思吧。令人有今夕何夕之嘆,詞人的想象,由花塢轉(zhuǎn)入居處,句句寫對方的動靜,似從空處落想,其實句句均有作者的自身形象在,都在作者眼中寫出,仍是想象語!盎▔]”,是當(dāng)日兩人經(jīng)行之處,“新詞 ”、“秀句”,也是情郎所為!皞髑椤本洌鄬懗銮閭H間的無限深情。寫女子對自己的思念,也就是從側(cè)面寫出自己對她的眷戀之情。因是詞人以己心度她心,所以她心即我心。梅溪詞中,頗多此等筆法。
換頭二句,回轉(zhuǎn)筆觸,由人而及已。“相思一度,?愁一度 ”,每一次的相思,都增添一分的愁緒。語雖質(zhì)直,實是起到提綱挈領(lǐng)的作用,且以真率之情動人,更覺真實可信,由此而生發(fā)出下邊一段婉曲纏綿的描寫:“最難忘、遮燈私語”。在戀愛過程中,總有一些使人永久無法忘懷的情事。在梅溪詞中也屢屢提到“ 一燈初見影窗紗”(《 西江月》)、“人靜燭籠稀,泥私語、香櫻乍破”(《步月》)。重簾燈影,甜蜜低語,詞中著一“遮”字,便曲盡幽會情態(tài)!暗隆比,是全詞精絕之筆。俞陛云曰 :“此三語情辭俱到。張功甫稱其‘ 織綃泉底⋯⋯ 奪苕艷于春景 ’者也!保ā端卧~選釋》)春月溶溶,照著梨花如雪彌漫的小庭深院,那是當(dāng)日與她相會幽歡的地方。如今天涯間阻,唯有借夜來魂夢,重繞花畔的回廊,找到所思念的她,把自己春衫上濺著相思淚痕的地方,指給她看。梅溪詞用字句極精準(zhǔn),“借”字“指”字,皆極生新之致。
這首詞于結(jié)構(gòu)上有所創(chuàng)新。一般寫這類題材詞時,大都先寫自己相思之情,然后從對方入筆,推想思念者的情態(tài),本詞一變熟套,反其道行之,更覺韻味雋永。況周頤云此詞“以標(biāo)韻勝”,可謂的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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