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嬌?玉瘦香濃
李清照
玉瘦香濃,檀深雪散,今年恨探梅又晚。江樓楚館,云閑水遠(yuǎn)。清晝永,憑欄翠簾低卷。
坐上客來,尊中酒滿,歌聲共,水流云斷。南枝可插,更須頻剪,莫直待,西樓數(shù)聲羌管。
該詞為賞梅花又有所感而作。
上片開門見山,吟詠梅花且嘆悔此次賞梅又遲來了一步。梅花,以其寒冬臘月發(fā)花,且有堅貞耐寒之志而深受愛重,在我國歷來有“國花”之稱譽(yù);其花五瓣,花色有白、亦有紅;古人賞梅講究“四貴”,除貴曲不貴直,貴疏不貴密之外,也貴梅花之瘦不貴其肥,貴梅花之合(含苞)而不貴其開(盛放)。“玉瘦香濃,檀深雪散,今年恨探梅又晚”是說:玉色的白梅花清瘦飄逸,淺紅色的梅中上品檀香梅相形之下顯得色澤濃艷,它們散發(fā)著襲人的香氣;白雪正在消融,那雪壓梅枝的美景已不見;真真令人遺憾,沒想到今年賞梅竟然又來晚了。一個“又”字,表達(dá)了詞中主人年年探梅、年年嘆晚的心情;當(dāng)然只有面對愛之甚深的對象,才會發(fā)出“恨晚”的嘆息。此處也足見作者遣詞匠心之一斑。
“江樓楚館,云閑水遠(yuǎn)。清晝永,憑欄翠簾低卷”之句,交待了賞梅的環(huán)境地點、寫出了遠(yuǎn)眺近俯的自然景色,也刻劃出了一種閑適恬淡的心境。句中“楚館”的“楚”字,本指春秋戰(zhàn)國時的楚地,即今之湖南、湖北一帶,此處泛指江南。在長江之濱的楚地南天,錯落矗立著無數(shù)亭臺樓館,這里梅花競放,又是賞梅的好去處;仰望白云閑散依藍(lán)天而飄浮,俯視碧波漣漪逐江水而流逝;清涼的白晝是這樣漫長,沉醉在陣陣梅香中的探梅人,憑倚著雕欄放眼遠(yuǎn)望,信手卷弄著低垂著的翠綠色的帷簾。上片至此而止,主要是側(cè)重寫景的幽深、人的安閑,為下片不平靜心情的抒發(fā)埋下伏筆,達(dá)到以靜襯動的效果;當(dāng)然,如果說此處靜中伏有波瀾的活,便是“清晝永”中的“永”字撩起的!坝馈笔情L的意思,人物感覺上的時間是長還是短,隨人的心情而變:歡樂嫌短,愁苦恨長,這是人之常情。那么詞中人“清晝永”之說,內(nèi)里是否包含著幾分惆悵!
下片“坐上客來,尊中酒滿”兩句寫的是良友相聚、舉杯飛觴、開懷暢飲、縱歌抒懷的場面!案杪暪,水流云斷”,充滿詩興豪情的文人雅士對酒自是高歌,何況又面對著象征高雅氣節(jié)又令人心神陶醉的梅花!于是,群情激動,縱情引吭,你唱我和,這歌聲充塞天地、嘹亮悠揚(yáng),上遏白云、下斷流水。該詞至此,歡樂之情已達(dá)頂巔,激越的情緒隨著歌聲止歇漸漸平靜下來,另一種心態(tài)便代之而起,詞人的筆觸也宕然轉(zhuǎn)開,回到賞梅的現(xiàn)場“南枝可插,更須頻剪”,然后便在“莫直待,西樓數(shù)聲羌管”的頗懷傷感的聲中戛然止住。從字面意思看這幾句是指點著眼前的梅樹;那南邊向陽枝頭上的花兒令人喜愛,可以攀折供插,需趁著它方開未殘,快多些采剪,或簪在鬢邊,或插放幾案,把梅的疏姿倩影和梅的寒香冷艷盡多的留在身邊;千萬不要等到花瓣殘落、隨風(fēng)化泥的時刻再惆悵留連。弦外之音卻是借物抒情,感傷光陰流逝,花開花落,容顏易老,聚少離多,人生得意與相聚之時需盡情歡暢,待到《梅花落》的曲調(diào)已經(jīng)奏起,羌笛聲聲泣訴別離的時候,離愁別怨便會鋪天蓋地地襲來了。
該詞可謂因情即景,景中寓情;動靜有致,相互襯托。最喜結(jié)尾句“莫直待,西樓數(shù)聲羌管”意在言外,含蓄蘊(yùn)藉,耐人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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