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里，一個四歲的小女孩，她的腿被搖晃船重重的劃傷了，傷口又深又長，但是她一聲也沒哭，一句也沒叫，相反，她用小手緊緊的捂著，她怕別人知道。
這個小女孩現(xiàn)在已經(jīng)三十歲了，現(xiàn)在她是我的朋友，上面的場景深深地印在她記憶里，當(dāng)她說出時，我感到驚詫，但這是真的，她腿上那塊不算小的傷疤清晰可辨。前兩天，在我參加的成長營里，發(fā)生了類似的一幕。
一個小男孩，在進(jìn)餐廳的時候，玻璃門“啪”的一聲裂開并落下來，一塊玻璃壓住孩子的胳膊，更大更重的幾塊玻璃疊在上面。男孩兒的反應(yīng)非常恰當(dāng)，他一動不動，其實(shí)稍微一動就很難想象他的胳膊會怎樣。大人們跑過來，移走了玻璃。孩子嚇壞了，眼淚在眼睛里打轉(zhuǎn)，嚇壞他的不是自己剛剛的歷險，而是因?yàn)樗X得自己闖了“大禍”。
我還知道一個真實(shí)的故事。一個農(nóng)村的男孩子，十歲了。有一天，他們家門口停了一輛貨車，他爬了上去，爬進(jìn)車兜。正玩著，車主人回來了。車主沒有注意到男孩，男孩來不及下車，車主就把車開動起來并向著他要去的地方行進(jìn)。車開得不慢，男孩慌了。很快，他選擇跳車，但沒跳利索，被車掛住了，在地上被車拖著，拖著……當(dāng)車終于停下來的時候，大家發(fā)現(xiàn)男孩已經(jīng)死了。
我問我的朋友，腿受傷的時候那么痛，那么危險，為什么不喊，她說怕大人麻煩；我不用問那個男孩為什么覺得自己闖了禍，我能想象到這是為什么以及是誰讓他這么覺得；而那個十歲的孩子，我以及沒有機(jī)會問他了，誰也沒有機(jī)會再去問他。
對于類似的事情，我已經(jīng)不感到驚詫，而是感到不平，我覺得做小孩真難。沒有人讓他們知道自己生來作為一個人原本就有的權(quán)利和尊嚴(yán)，相反他們身處一個個要求、標(biāo)準(zhǔn)和懲罰的包圍之中；沒有人讓他們感到他們是多么重要和寶貴，比玻璃門或者一輛貨車重要和寶貴的多！所以如此，常常是他們的父母做小孩是沒有得到過足夠的尊重、允許和愛惜，長大后也沒學(xué)到，所以他們只懂得只能用這種方式對待孩子，可憐的是無論父母存在多少局限甚至是缺陷，孩子都不得不依賴他們。
孩子們不得不依賴成人，沒有選擇，必須適應(yīng)，因?yàn)闆]有成人的照顧、供養(yǎng)和喜愛，他們就無法活下去。不管成人們多么不成熟甚至是糟糕，孩子們都必須適應(yīng)甚至是討好他們。一位媽媽告訴我，她六歲的小兒子在禮拜天的早上對父母說：我們不去游樂場了，我們?nèi)ソ烫冒�。孩子的父母是基督徒，他們聽完開心極了，以為孩子擁有了父母的信仰而高興。一個六歲的孩子，心智怎么可能產(chǎn)生信仰呢？如果非要說“信仰”的話，孩子“信仰”的是，這樣說一定比要求去游樂場更讓父母高興。孩子的父母不會注意到這些，他們會把孩子這樣說引以為“榮”，對于他們來講，孩子不僅是“懂事兒”了，而且有了“高尚的信仰”。幾乎沒有人意識到孩子在多少時候在討好在屈尊，相反，大人們會特別欣慰，因?yàn)樗麄兯炝诵脑浮?
對，心愿。面對小孩，父母們的心愿大大小小、明明暗暗，不計其數(shù)，父母人生中的不滿足和遺憾都會成為一個個心愿，小孩是一個新開始的生命，貌似一切皆有可能，把小孩子看作自己生命延續(xù)的大人們怎能不用心雕琢、白白錯過機(jī)會？其實(shí)，小孩本質(zhì)上是一個獨(dú)立的個體，他們自己的心愿比父母的心愿更重要也更有價值。大人們企圖心太重或者過于無知，很難看到這些，他們更多的時候以為自己的心愿就是孩子的心愿，因?yàn)樗麄儭岸际菫榱撕⒆雍谩薄?/p>
“都是為了孩子好”，多么耐人尋味的一句話！
這個“好”是大人自以為的好，有時候是恰當(dāng)?shù)�，有時候卻是沖突的，甚至是和孩子的心愿和需要相反的。更關(guān)鍵的是，大人們以為自己是為了孩子好，就不需要再去征得孩子的同意，大人們以為自己有天賦的權(quán)力去要求、去安排、去命令和懲罰孩子。
在任何一種健康的人際關(guān)系中，每一方都可以輕松說不，情侶關(guān)系、朋友關(guān)系、同事關(guān)系、合作關(guān)系都可以說不，可以說：請你不要這樣對我，如果你堅持認(rèn)為這是對我好，我選擇不要這種“好”。但是，在親子關(guān)系中就很難。有一次一個小女孩對我說：媽媽的作業(yè)太多了，比老師的還多。我說：要不要我和你媽媽溝通一下。那個十一二歲的小人兒猶豫了一下說：還是不要了，媽媽也是為我好。
唉，做小孩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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