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龍吟①
閑情小院沉吟,草深柳密簾空翠,風(fēng)檐夜響,②殘燈慵剔,寒輕怯睡。店舍無煙,關(guān)山有月,梨花滿地。二十年好夢,不曾圓合,而今老、都休矣。
誰共題詩秉燭?兩厭厭、③天涯別袂。柔腸一寸,七分是恨,三分是淚。芳信不來,玉簫塵染,粉衣香退。待問春,怎把千紅換得,一池綠水?
【注釋】
①水龍吟:這是一首暮春時分羈旅途中感慨人生的詞。其詞句與寫法和《湘春夜月》近似,通暢、易解而富有感染力。這首詞曾得到當(dāng)時許多詞人的推崇。當(dāng)時,著名詞人劉克莊謂其清辭麗句堪與秦觀、晏幾道媲美。
②風(fēng)檐:屋檐下懸掛的小鐵片,又稱鐵馬,風(fēng)吹時互撞有聲。
③厭厭:生病的樣子。
【參考譯文】
有閑情時在客舍小院中沉吟,看一簾綠色處處柳密草深。屋檐上的鐵馬在夜風(fēng)中響動,屋內(nèi)燈火已殘卻懶得剔弄,寒雖輕卻怕入夢。旅舍之中無香爐,關(guān)山月照無人處,梨花飄零入塵土。思念啊思念,二十年來我年年期盼,沒有一年能夠?qū)崿F(xiàn),如今我已如此衰老,更是無法如愿。
是誰曾與我秉燭題詩,因即將分飛天涯,一副憂傷不堪的樣子?如我有柔腸一寸,那七分是離愁別恨,余下三分全是淚痕。長久未聞你的音信,你我吹過的玉簫已經(jīng)蒙滿了灰塵,衣衫上你余留的香粉也都消退了芳芬。我不禁要問春天:你為何要把萬紫千紅的美艷,換成浮萍幽怨的池水一潭?
【賞析】
黃孝邁的詞,直承北宋柳永、周邦彥的傳統(tǒng),善于以清婉綿麗的風(fēng)格來抒寫個人的感情。此詞即是一例。它抒寫的是春日的羈旅愁思和懷人念遠之情。上片寫春夜獨居旅舍的所見、所聞及所感,在獨自“沉吟”中發(fā)出“二十年好夢,不曾圓合,而今老、都休矣”的深沉感喟。下片傷春懷人,訴說別離之愁,相思之苦。結(jié)尾三句向春天發(fā)問,將郁積在胸中的怨情全都宣泄出來了。此詞明顯有向東坡詞學(xué)習(xí)的痕跡。況周頤《蕙風(fēng)詞話》續(xù)編卷一指出:“黃雪舟詞,清麗芊綿,頗似北宋名作。……其《水龍吟》云:‘柔腸一寸,七分是恨,三分是淚。’蓋仿東坡‘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之句。所不逮者,以刻鏤稍著痕跡耳。其歇拍云:‘待問春,怎把千紅換得,一池綠水。’亦從‘一分流水’句引申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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