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靜靜地流著淚珠

[保加利亞]斯拉維伊科夫

黑夜靜靜地流著淚珠，

它并不習(xí)慣于嚎啕大哭，——

白晝已把黑夜遺忘，

白晝不知道怎樣了解對方，

同時也不想知道——

黑夜為何被永恒的憂傷籠罩。

當(dāng)朝霞重新發(fā)出亮光，——

小草上的夜露格外燦爛，

這是夜的》目水;每一滴夜露，

每一顆辛酸的淚珠，

都映照出白晝的笑顏，

然后無憂無慮、漫不經(jīng)心地消亡……

(吳笛譯)

【賞析】

這首詩的意象雖然簡單，卻蘊(yùn)含廣泛，因?yàn)?ldquo;黑夜”這一主體意象的所指在詩中是不明的，由此帶來了主題的多義性和模煳性。斯拉維伊科夫既是一位詩人，也是一位批評家，曾經(jīng)宣揚(yáng)過“純藝術(shù)”理論，否定藝術(shù)與生活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如果從詩人的這一立場出發(fā)，那么，這首詩被理解為對黑夜與白晝相互交替這一純粹自然現(xiàn)象的生動描述也未嘗不可。但是，正像詩人的創(chuàng)作與他的理論常常是矛盾的一樣，詩人對黑夜和白晝的人格化描述也總是讓我們背離這種簡單的理解，而將目光投向現(xiàn)實(shí)人性的世界，從而懷疑詩人的用意并不是意象的直陳，而是別有所指。我們困惑的是：“黑夜”為何要靜靜地流淚?詩人要用“黑夜”來隱喻什么?&ldquo,勵志歌曲;黑夜”與“白晝”的隔膜意味著什么?如果進(jìn)一步追問，則必然牽涉到詩人當(dāng)初寫作的意圖是什么的問題。然而，詩人已去，他的寫作目的無從得知;詩歌獨(dú)立于詩人之外，讓自己去填補(bǔ)它的所指空白，去揣測詩句的內(nèi)涵。我們可以把“黑夜”理解成失戀的少男或少女，他(她)被自己的戀人拋棄甚至遺忘，揮之不去的“永恒的憂傷”籠罩了他(她)的整個生活，內(nèi)心的悲涼卻不被對方所知——因?yàn)閷Ψ揭呀?jīng)“不想知道”，因而只能化作顆顆淚珠，在黑暗中靜靜滴落。對方的“笑顏”愈益透露著遺忘的殘忍，那愈益明亮的世界更是逼迫著、壓制著失戀者悲愁的自我，使失戀者越發(fā)渺小，乃至于可有可無。作這樣的解讀，這詩就成了失戀者的哀歌。我們也可以把“黑夜”理解為一位失意的青年，他徒有一身的才華和宏偉的抱負(fù)，在現(xiàn)實(shí)中卻找不到自己理想的出路，那個喧鬧的塵世于他似乎是格格不入的，或許，他看清了那個明亮世界中的污穢與邪惡，沒有足夠的勇氣或者根本不情愿將單純的自己投身于那個大染缸，于是只能躲在黑暗之中，悄悄淌著無人知道的淚水。世界將他遺忘也許是他的幸運(yùn)，然而，這種處境無疑使他心酸。如此理解，這詩就是懷才不遇者的悲歌。

或許，我們也可以把這首詩視為一首逆境抒懷的政治詩呢。不過，如果從生活哲理來說，該詩可以直接被視為對人生中常常遭遇的漠視與遺忘的形象化表現(xiàn)。別人的漠視給我們帶來遺憾和痛心，而遺忘是要比憎恨還讓人苦痛的。如果是憎恨的話，我們還活在別人的記憶中，還存在著;一旦被遺忘了，那就如死了一般不存在，就像在白晝燦爛的笑容里發(fā)現(xiàn)不了絲毫夜的痕跡。在生活中，有多少曾經(jīng)朝夕相處的人已經(jīng)將我們遺忘，而我們又不知不覺中遺忘了多少伙伴與朋友?詩人似乎在告訴我們：人生中充滿了各種漠視、輕蔑和遺忘，許多時候人們都是選擇默默承受，像詩中的“黑夜”一樣，有著自我犧牲的隱忍，留下些許的感慨與無奈。無論生命中的輕與重，我們都得獨(dú)自擔(dān)當(dāng)，無法逃逸。(羊青)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http://m.yy-art.cn/shiju/20659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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