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蓮蓮
楊絳,原名楊季康,江蘇無錫人。除了作為錢鐘書夫人為人所熟知外,她本人更是一個頗有影響的作家、翻譯家和著名學者。李健吾評價她
“
不是那種飛揚躁厲的作家
”
,而是有著
“
緘默的智慧
”
的,有著靜默恬退的睿智和微笑達觀的態(tài)度。她的父親楊蔭杭,是江蘇最早從事反清革命運動的人物,曾經(jīng)留學日本和美國。他表面看起來凝重有威,因而孩子們都怕他。但他卻從不打罵孩子,如果有人不乖,他只會叫急,喊妻子過來把淘氣的孩子提溜出去訓斥。所以孩子們怕雖怕,卻都喜歡和父親親近。錢鐘書初見他時未免有點害怕,但接觸久了,即摸出其
“
望之儼然,接之也溫
”
的性子。
楊絳的父親有時也很嚴肅。那楊絳
16
歲,正在振華女中的高中部讀書。那時北伐戰(zhàn)爭已經(jīng)勝利,學生運動很多,常要游行開群眾大會等。一次學生會要各校學生上街宣傳
——
就是拿一條板凳,站上去向街上的行人演講。楊絳也被推選去參加。但她卻擔心自己的個頭小,一著急就漲紅了臉。而且當時蘇州風氣閉塞,街上的輕薄男子又專愛欺負女孩子。她怕自己一站上板凳,就會被人看猴兒似的攏上來看,不會有什么人正兒八經(jīng)地聽演講。不過,女學生只要說
“
家里不贊成
”
,就可以豁免
,
許多舊家庭里的大小姐就這樣推掉了。她于是周末回家向父親求救,問能不能也說
“
家里不贊成
”
。父親卻一口拒絕,說:
“
你不肯,就別去,不用借爸爸來擋。
”
楊絳說:
“
不行啊.少數(shù)得服從多數(shù)呀。
”
父親說:
“
該服從的就服從;你有理,也可以說。去不去在你。
”
并告訴她,自己從前做江蘇省高等審判廳廳長時,有一次張勛不知打敗了哪個軍閥勝利入京.江蘇省的士紳聯(lián)名登報表示擁護。他的下屬擅自把他的名字也列入了擁護者的名單,以為名字見了報,他即使不愿意也只好罷了,但他堅持
“
名與器不可以假人
”
,立即在報上登了一條大字的
“
啟事
”
,聲明自己沒有擁護。他對女兒說:
“
你知道林肯說的一句話嗎
?Dare to sayNo!
敢嗎
?”
楊絳第二天到了學校,堅持說:
“
我不贊成,我不去
!”
為此還挨了老師狠狠的批評。雖然這并不是為了什么偉大的目標,只是一個臉皮薄、愛面子的女孩子不肯上街去出丑,但父親的做法在楊絳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對于楊繹的學業(yè),父親并不多加干涉,而是放手讓她按照自己的興趣去學習。父親鉆研的音韻學,常常把某字的平仄拿出來考她。楊絳在高中還不會辨平仄聲,父親卻也不急著教,只讓女兒涵詠體味.還安慰她:
“
不要緊,到時候自然會懂。
”
有一天她果然四聲都能分辨了。父親晚上常踱過廊前,敲窗考她某字讀什么聲。女兒考對了,父親高興而笑。父親的教育理論是孔子的
“
大叩則大鳴,小叩則小鳴
”
。楊絳只要對什么書表示興趣,父親就把那部書放在她的書桌上,即使有時他得爬梯到書櫥高處去拿;但假如她長期放著不讀,那部書就不見了
——
父親把書收走了,這就等于是父親的譴責,無言的批評。楊絳喜歡讀詩詞小說,對父親枯燥的音韻學
“
合口呼
”“
撮口呼
”
之類不感興趣。父親也不強迫女兒學他的一套,還為她買來最喜歡的書籍。楊絳上大學分文理科的時候,因為各門功課都平均發(fā)展,所以為選專業(yè)一事頗費了一番躊躇。老師們推薦她報理科,她回家去問父親拿主張:
“
我該學什么呢
?”
父親說:
“
沒有什么該不該,最喜歡什么,就學什么。喜歡的就是性之所近,就是自己最相宜的。
”
于是,楊絳終于不顧老師們的惋惜和勸導,選擇了她喜歡的文科。父親有一次問楊絳:
“
阿季,三天不讓你看書,你怎么樣
?”
她說:
“
不好過。
”“
一星期不讓你看書呢
?”
她說:
“
一星期都白活了。
”
父親笑了,說:
“
我也這樣。
”
楊絳因此感覺到自己似乎已升做父親的朋友了。楊絳是個貼心的女兒,每天早飯后,她總要給父親泡一碗釅釅的蓋碗茶。父親飯后,她也要給父親削個水果,或是給父親剝風干栗子、山核桃等干果。中午飯后,她非常懂事地帶弟弟妹妹一哄而散,讓父親歇午。一次父親叫住她說:
“
其實我喜歡有人陪陪,只是別出聲。
”
她就陪在父親旁邊看書。父女倆的感情就是這樣平淡而深厚。
1945
抗戰(zhàn)勝利前夕,父親突然在蘇州因中風去世。
1983
,楊絳在《當代》雙月刊上發(fā)表了散文《回憶我的父親》,記錄了和父親一起生活過的點點滴滴,在那平靜恬淡的娓娓道來中寄托了女兒對父親真摯的情感和深切的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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