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秋
一
1909,陳寅恪復(fù)旦公學畢業(yè)。他帶著復(fù)旦公學的文憑,也是他平生唯一的一張文憑,登上了去西洋的輪船。
陳寅恪輾轉(zhuǎn)游學13,從德國到瑞士,后又去法國、美國,最后再回到德國。他學物理、數(shù)學,也讀《資本論》。13里,他總共學習了梵文、印第文、希伯來文等22種語言。
陳寅恪一心向西學,但沒想到的是,他從西方帶回來的竟是東方學。陳寅恪發(fā)現(xiàn),在世界學術(shù)中,中國文化的地位很高,跟當時中國地位低下的現(xiàn)實完全相反,跟國內(nèi)批判傳統(tǒng)文化、打倒孔家店也完全不一樣。他后來明確主張中國學術(shù)應(yīng)“吸收輸入外來之學說,不忘本來民族之地位”。
陳寅恪有著深厚的國學根底,也接受了嚴格的西學訓(xùn)練。在清華校方包括他的同事梁啟超、王國維的鼎力支持下,陳寅恪為中國學術(shù)開辟了一個嶄新的領(lǐng)域——對不同民族語文與歷史的比較研究。
二
盧溝橋事變爆發(fā),北平即將不保。陳寅恪攜妻將雛,踏上了流亡之路。在離開北平之前,陳寅恪把他的藏書寄往將要去的長沙,是當書到長沙,竟悉數(shù)被焚毀在戰(zhàn)爭的大火中。陳寅恪做學問的方式是在書上隨讀隨記,也就是古人說的“眉批”,眉批上寫滿了他的思考、見解和引證,這是他學術(shù)研究的基礎(chǔ)。書燒毀了,而他隨身帶著的常用的、備用的書,在繞道去昆明的路上,大部分竟也被盜走了。
“家亡國破此身留,客館春寒卻似秋。”就在幾乎沒有參考書籍的情況下,陳寅恪撰述了兩部不朽的中古史名著——《隋唐制度淵源略論稿》和《唐代政治史述論稿》。這是兩本藏之名山、傳之后世的著作。在國際漢學界具有廣泛影響的《劍橋中國史》在提到陳寅恪時,給予了異乎尋常的褒獎:“解釋這一時期政治和制度史的第二個大貢獻是偉大的中國史學家陳寅恪作出的。他提出的關(guān)于唐代政治和制度的觀點,遠比以往發(fā)表的任何觀點扎實、嚴謹和令人信服。”
就是這樣一位“最優(yōu)秀的中國學者”,“一個天生的導(dǎo)師”,此時卻身處戰(zhàn)火之中,他的工作條件驚人地惡劣,但他在大災(zāi)難面前,恪守著一個民族的史學傳統(tǒng):“國可以亡,史不可斷,只要還有人在書寫她的歷史,這個民族的文化就綿延不絕。”
三
抗戰(zhàn)勝利了,雙目失明的陳寅恪由人攙扶著重新回到清華園。一個瞎子大學生授課,在世界上實在是絕無僅有。清華為陳寅恪配了三個助手來協(xié)助他的教學和研究。這三個助手都是他當?shù)膶W生。其中汪?是他最喜歡的一個。他們可以無話不談。
1953,在清華時的學生蔣天樞,給自己的老師寄來了長篇彈詞《再生緣》,陳寅恪聽了,大受震動。在病中,他用口述的方式撰寫《論再生緣》。由此,他開始了對明清歷史和文化的探索。
正當陳寅恪沉浸于新的學術(shù)領(lǐng)域時,中國科學院擬請他出任歷史研究所二所的所長。在北京的許多好友都希望陳寅恪接任這個職務(wù),然而他卻拒絕了。這一,他最喜歡的汪?,帶著同樣的使命,到廣州來看望他。他們開始談得很好。但不久就談崩了。陳寅恪感受到這個昔日門生,已經(jīng)摒棄了自己恪守的治學為人之道,他怒斥道:“你不是我的學生!”
陳寅恪認為:讀書治學,只有掙脫了世俗的桎梏,真理才能得以發(fā)揚。在這個意義上,他說:“我要請的人,要帶的徒弟,都要有自由思想、獨立精神,不是這樣,即不是我的學生。”
196910月7日,陳寅恪走完了他79歲的生命歷程。彌留之際,他一言不發(fā),只是眼角不斷地流淚。
(選自《國學》第7期,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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