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禮”：封建社會帝——官——民的主線治理思想
從皇帝的登基、朝會、祭祀、經(jīng)筵以及大小公務活動，貫穿其中的禮儀是古代中國帝制和官僚文化的核心，這些禮具有儀繁文縟的形式和程序。深受孔孟儒家的“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思想，古代社會從帝到官再到民，形成了體系完備、根深蒂固的禮治傳統(tǒng)。首先，禮的背后是一種信念，古代的禮也具有個別規(guī)范和社會規(guī)范等一般意義上的法的特征，所以從當今角度看，禮也不失為古代中國法制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禮加深了皇權（君權）威嚴的思想，在普通群眾中則強化了父權、夫權的意識。借用美國當代著名法學家伯爾曼在其著作《法律和宗教》一書中提到的“法律也需要信仰的要素”，“提倡法律與宗教的關系，而是如人們在19世紀前對宗教的虔誠信仰那樣，自覺、自動得生出維持秩序的動力” 觀點看，正是信仰的力量，才構筑起強大的禮治思想基礎。在提倡法治的當代社會，我們不缺乏制度和良法，不缺乏法律實施的物質條件，使法治的實施成為障礙的正是敬畏法治和法律的信念。其次，禮治靠強大的執(zhí)行力予以保障并貫徹始終。書中提到，我們的國家人口眾多、幅員遼闊，面面俱到的管理是不可行的，因此，在龐大的官僚系統(tǒng)中通過實施禮治，上行下效，建立起強大的執(zhí)行力，這也體現(xiàn)了單一制國家傳統(tǒng)上的中央——地方的領導模式。保障禮儀的統(tǒng)一實施和保障法制的統(tǒng)一實施在一定意義上實質相同，目的都是維護中央的權威。不同的是，當代法治既要保障國家層面法律統(tǒng)一實施，也要發(fā)揮地方主動性，根據(jù)地區(qū)實際予以變通實施。為此，就要強調憲法以及基本法律不可變更性。
二、“集權和分立”：專制社會也可見分權和制衡的影子
中國古代君主專制社會的政治架構呈現(xiàn)正金字塔型，皇權屬于權力的頂點。通過書中描述，我們也能看到一些封建社會權力分置的影子。首先是中央權力的橫向配置。明朝開國皇帝后，朝廷不再設丞相，內閣大學士取代丞相批答奏本、撰擬昭誥處理日常政務，即充當幕僚角色，又成為名副其實的權力中樞。同時，宦官作為皇帝的秘書，輔佐皇帝批閱奏本。奏本經(jīng)秉筆太監(jiān)（高級宦官）閱覽，將大意和要旨告知皇帝后，送內閣大學士票擬批答。但“皇帝推翻大學士票擬作答的現(xiàn)象確十分罕見”，可見皇帝的決策權不像我們所想象的那樣具有高度專制的特點。此外，秉筆太監(jiān)不能走出皇城，與文官隔絕，其任免決定于皇帝一人意志，且只對皇帝負責。由此可見君丞及丞僚之間為避免權力獨攬而互相制衡的局面。其次是皇室成員避嫌制度。按照明朝規(guī)定，所有皇室的支系，包括皇帝的叔父、兄弟甚至除皇太子以外的兒子，“一旦成年就應當離開京城到自己的封地，謂之‘之國’，但不得干預地方政務，非經(jīng)皇帝同意不得離開所在地”,目的在于避免皇室受到支系的牽制。此外，對于皇帝的母親一方家族也非出自有聲望的巨大家族，以“防止母后引用家人干政”，可謂“管好領導身邊人”的制度設計。
三、“治吏”：對公職人員嚴肅問責和強大的監(jiān)督網(wǎng)
首先是打破了“刑不上大夫”的原則。明朝治吏享譽歷史，皇親國戚貪瀆失職同樣要受到嚴懲。如萬歷皇帝的外祖父李偉，在負責朝廷軍服管理時，使得大量以次充好的劣質棉布進入倉庫而被控告，萬歷皇帝意欲按國法處置，在大學士張居正的調解下才“被召喚到宮門外申飭一頓”，其后朝廷還撤換了大批管理軍服倉庫的官員。其次是實施嚴格問責。書中開篇訛傳午朝事件就是一個例子，沒有皇帝的旨意，京城百官興師動眾聚集午門，實為一場鬧劇。萬歷皇帝認為“訛傳午朝有損朝廷體統(tǒng)，與禮部和鴻臚寺職責攸關，即系玩忽職守，著從尚書、寺卿以下官員罰俸祿兩月”。此系官員瀆職遭到懲罰的典型事例。再次是監(jiān)督力量強大。明朝對官員的監(jiān)督和糾察機制是嚴厲的。皇帝每日批閱的有涉及例行公事的題本，此外還有京官以個人名義呈送的奏本。奏本內容是呈奏者本職外之事，屬于個人的批評和建議。奏本不同于題本，題本要先呈送通政司，副本抄送給事中后，再呈奏皇帝，而奏本則直達皇帝，別人無從知悉，建立起了官員之間互相監(jiān)督的強大氛圍。書中另有貪贓枉法被革職處理的官員不勝枚舉，延續(xù)了開國皇帝朱元璋的治吏風格。
總之，《萬歷十五年》敘述的歷史呈現(xiàn)了封建君主專制體制下國家的治理、皇帝和上層官僚之間的微妙關系，雖與當代法治文明及其精髓相去甚遠，但從中也能發(fā)掘一些科學治理的亮點為今人所借鑒。 （作者介紹：金鑫，就職于安徽省銅陵市人民檢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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