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墨西哥]古鐵雷斯·納赫拉
時而像潔白的雪片,
時而烏黑、翠藍、殷紅,
紛紛揚揚,在空中起舞,
與鮮艷的花瓣戲耍調(diào)情。
在開放的花萼上輕輕跳動,
像玫瑰脫竅的魂靈,
在綠葉的吊床上悠來蕩去,
風度優(yōu)雅,妙趣橫生。
一絲閃爍的光線賦予她們生命,
一滴落下的露珠將她們淹沒在水中。
黎明時紛紛出世,
夜幕下已經(jīng)喪生。
誰認識她們隱蔽的巢穴?
在何處度過黑夜茫茫?
善變的人兒沒有寓所!
多情的人兒沒有閨房!
出生、愛戀、閃爍、死亡;
死后不留任何痕跡,變成了空氣,
如同細雨霏霏,紛紛揚揚。
有些或許變成了花朵,
其余的應召上了天堂,
用無數(shù)只密密麻麻的翅膀
匯成彩虹——美妙的橋梁。
流浪的姑娘,哪里是你們的住處?
高責的女王,何處是你們的廳堂?
多情的人兒,你喜歡什么樣的情侶?
蝴蝶啊,你們安息在什么樣的墳場?
那靈魂的閃光的翅膀
時而潔白,時而翠藍或殷紅,
幻想著光榮和愛情,
就這樣飛翔、生活、喪生……
蝴蝶啊,你們就是幻想,
誰知道你們消失在什么地方?
當陰影籠罩魂靈
成群的蝴蝶飛得多么輕盈!
白色的蝴蝶,你為什么不再來臨?
你不是鮮艷的橘花,為了我的情人?
我用從小帶到教堂的一塊
蠟燭,為你塑像;
你貞潔、虔誠、樸實,
顫抖著落在我的唇上,
你在竊竊私語,快樂的傳令官:
“你的新婚之夜就在眼前!”
白色的,美好的蝴蝶已不來臨!
紅色的蝴蝶也不登門,
我將它染成血色,動人的吻,
當我咬緊玫瑰色的雙唇。
藍色的不再來叫我:詩人!
金色的也不再來,它是光榮的化身。
當傍晚降落在靈魂上面,
黑夜里……已沒有蝴蝶出現(xiàn)。
請你們將黃色的蠟燭點燃……
其他的蝴蝶將蜂擁著來臨,
它們有漆黑的翅膀,
像送葬的隊伍越來越近……
伙伴啊,增燭已在點燃;
伙伴啊,房間已經(jīng)孤單&hellip,傷感散文;…
如果身著喪服是為了我的靈魂,
蝴蝶啊,請你們馬上光臨!
(趙振江譯)
【賞析】
納赫拉的創(chuàng)作深受法國浪漫主義文學和象征派詩歌影響,被稱為墨西哥的繆塞,他也和達里奧一起完成了美洲西班牙語文學從浪漫主義到現(xiàn)代派的過渡。而他之所以沒有達里奧這么聞名于世,一方面是因為他的作品中表現(xiàn)出來的語言上的實驗性和主題上的多義性沒有達里奧的作品那么明顯,另一方面,也歸因于他的過早去世。二十歲左右時,納赫拉遍讀法國文學,接觸了法國哲學思想,對早年的天主教信仰產(chǎn)生懷疑,以至于對人生產(chǎn)生了永難擺脫的幻滅感,從而也確立了他的創(chuàng)作風格:典雅的憂傷。
《蝴蝶》是納赫拉的晚期作品。當時他的雙親都已故去,納赫拉雖已結(jié)婚生子,家庭生活也很和諧,但他深感人世種種不能常在,對生存于世的意義充滿質(zhì)疑。他不知自己為何還要繼續(xù)茍活于人世,并以此為主題寫了大量憂郁的詩篇,《蝴蝶》在主題和行文風格上都能代表詩人的這一創(chuàng)作特色。納赫拉的作品大多直接抒寫詩人情懷,他很少在詩歌中描寫自然,自然意象即便出現(xiàn)在他的詩歌中,也只是作為詩人情感的一種象征物而存在,并非是對事物本身的反映。“蝴蝶”是納赫拉作品中廣泛使用的一個自然意象,但是在這首詩中可以看到,他注重挖掘的依然只是蝴蝶的象征意義。詩歌以蝴蝶來象征人的靈魂,把蝴蝶的片羽稱為“靈魂的閃光的翅膀”,以蝴蝶的各種色彩來象征人生的各個階段各種活動:白色,象征詩人早年純潔的生活,與圣潔的宗教情懷相關(guān);紅色,象征熱烈的帶來感官享受的愛情;藍色,象征詩人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詩人的幻想;金色,象征各種人生活動中得來的光榮。用色彩來對應某種情感,是法國象征主義詩人的常用手法,從中我們能隱約看到波德萊爾和蘭波的影子。而詩中表現(xiàn)出的莫名憂傷又讓想起魏爾倫來。詩中寫到,翩躚起舞的蝴蝶雖然迷人,可它的生命是短暫的,陽光編織它,露珠淹沒它,生時沒有寓所,死后不留痕跡,無論生與死,都這般孤寂,沒有歸屬。在詩歌的最后,詩人抒寫了自己對死亡的渴望:當這些絢爛多姿的蝴蝶不再出現(xiàn),不再翻飛嬉戲,就讓那黑色的蝴蝶隨著夜晚昏黃的燭光來臨。這黑色的蝴蝶就是神秘的死亡,詩人最后以渴求的心吁請它們馬上光臨。
納赫拉曾說:“死亡是醫(yī)治疾病和苦難的唯一醫(yī)生。”他在另一首詩歌《當那天來臨》中曾表達過希望自己年輕時就死去的愿望;蛟S是一語成讖,納赫拉在他35歲時就離開了人世,這個年齡在但丁的《神曲》中被稱作“人生旅程的中途”。(許淑芳)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http://m.yy-art.cn/shiju/11188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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