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瀛
十余前的五月，姥姥忙碌完生命里最后一個端午，便匆匆離去。
②
此后每自清明夜始，隨著金銀花的細碎步聲，臨近粽香五月，便有姥姥的絮語叮嚀，踱著疲憊的小腳，輕輕推門，輕輕走近，拾起床邊垂落的被角，為我一掩再掩。
③
物質(zhì)極度貧瘠的歲月，端午，在童的期盼中，總是姍姍來遲。等待中長大的日子，不知何時，青葦已隔夜盈尺。端午，似一株凌虛而至的瓦楞草，無聲無息落在老家的瓦房上，就在某個清晨，姥姥推醒了還在熟睡中的我們，她說，粽子熟了。燒了一夜的灶火已漸燃漸熄，大鍋里還咕嘟嘟冒著些微的水泡，粽香漫過那口大鍋的四周，彌漫在農(nóng)家小院上空，縈繞在孩子渴望的小嘴邊，飄蕩在蹦跳的童歌里。
④
端午粽香，縈繞歲歲童謠，我們在姥姥精心趕制的一個又一個端午之后長高。姥姥一雙操勞的枯手，漸漸托不住昔日蹣跚的娃兒們，當小弟也站在她身后，聲漸雄渾之時，姥姥緩身回望，卻已一笑白頭。
⑤
姥姥的端午，從老家搬到城里，仍舊初始味道。而安逸清閑的市民生活，狹窄的蝸居，使姥姥呆呆地坐在門前，想念鄉(xiāng)間，想念寬敞的農(nóng)家小院，雞鳴犬吠，想念清晨趟著兩腿露珠，一雙巧手侍弄過的黃瓜架、葡萄秧，想念老槐樹陰下，幾位老鄰絮絮陳舊話，農(nóng)諺桑麻。姥姥似乎在那一忽然蒼老。
⑥
最后的端午，姥姥依舊忙碌，她似乎始終是這個節(jié)日大會的主持人，任何人都可以忽略和忘記這個日子，唯她不能。我們從各自的家里奔來吃粽子的時候，還絲毫沒有感覺到姥姥的端午，將在這里停留。只記得姥姥嘮叨了許多，關(guān)于誰該談朋友了，誰該快點結(jié)婚了，別讓姥姥這么等著。大家聽著，都沒有在意。
⑦
端午后幾日，姥姥在一個深夜忽然丟下大堆未了的心事，匆匆撒手而去，我守在她床邊僅僅一步之遙，卻空著兩手沒留下老人家只言片語。
⑧
次端午，凝重在無限哀思里，大家小心翼翼躲閃著，似乎稍不留意會不慎碰落太多的哀傷。談話間，說到童，那葦塘、蛙鳴、老家的土炕、鄰家小孩憨態(tài)可掬的貓頭小布鞋……
小弟忽然一句“
一到端午，就想起姥姥來。”
大家頓住了，都不說話，大弟站到陽臺，低頭點起一支煙，媽媽肩頭抽動，不知誰的眼淚叮咚掉在米盆里，落在一只只秀氣的青粽上……
姥姥賜我農(nóng)家巧手，包粽的“
工藝”
代代相傳，粽香飄進以后的日子。
⑨
端午，翠綠與寂靜，蒹葭蒼蒼的古韻，帶著一春濡濕的水氣，簡淡、玄遠。蘆叢搖曳、薄霧輕裳，青衣姍姍，不禁想起眉清目秀，淡妝行走在阡陌上的秀麗村姑，初見有股矜持的冷，一身素衣隔岸淺笑低吟，柔骨而就、甜而不膩，那種感覺在常久的凝睇里埋藏，永遠都蟄伏在心靈深處不會消失。
⑩
嫻靜的汨羅江，從遠古走來，走近幾千光陰。姥姥的端午永遠是其中一尺鮮潔的水，滌蕩著我生命的五月，走過多少，芬芳多少。
12.
第②
節(jié)在全文的結(jié)構(gòu)中起了哪些作用？請作出具體分析。（4
分）
13
．第④
節(jié)和第⑤
節(jié)畫線的內(nèi)容分別表現(xiàn)了姥姥什么樣的感情？（4
分）
14
．文章的第⑨
小節(jié)用了整整一段的篇幅寫“
淡妝行走在阡陌上的秀麗村姑”
，這對刻畫姥姥的形象有什么作用？（6
分）
15
．這篇散文回憶姥姥，姥姥應(yīng)該有很多事情可寫，但只選取了過端午、包粽子一件事來寫，請?zhí)骄孔髡哌@樣選材的好處。（6
分）
【參考答案】
12
．答案：以粽香為觸發(fā)點，引發(fā)下文對姥姥一生種種深情美好的回憶；寫姥姥的絮語，輕輕的動作，高度凝練、傳神地概括了姥姥對兒孫輩呵護有加的高貴品質(zhì)。
13
．答案：（1
）第④
節(jié)畫線內(nèi)容中的“
一笑白頭”
，表現(xiàn)了姥姥的慈愛、善良；對自己耗費畢生心血呵護兒孫輩健康成長的滿足。（2
）第⑤
節(jié)畫線內(nèi)容中的“
呆坐”
，表現(xiàn)了姥姥對安閑、擠壓的城市生活的不習慣；對鄉(xiāng)間農(nóng)家樸素、清靜生活的懷念。
14
．①
用美好的想象，再現(xiàn)姥姥青時的美麗形象。②
從外形上襯托了姥姥的美麗，使姥姥的形象更加完整豐滿。③
形象地表明了姥姥的美好品質(zhì)代代相傳。
15
．①
使文章筆墨更為集中，能在有限的篇幅內(nèi)生動細致地刻畫出姥姥的可敬形象。②
使文章的線索更為明晰，通過不同時期過端午、包粽子的事情，形象地展示了姥姥勤勞的一生。③
使姥姥這個人物更具有鮮明的個性，姥姥的勤勞、善良、智慧、慈愛，全都融合在端午這個特殊的節(jié)日氛圍里，化為清清的粽香，縈繞在兒孫的記憶里。④
使作品更具有中華民族傳統(tǒng)的人文氣息。⑤
明確傳達出“
端午”
作為中國一個重要的傳統(tǒng)節(jié)日，在普通民眾心目中根深蒂固的影響。（答出其中任意三點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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